徐維憂的笑凝住,神色閃過一絲慌亂,但又很快恢複自然,“此事從未聽聞。”他裝作思考模樣。
可是恰好被李承胤所見,他繼續道,“官府将人扣住,那為首的押運官非說這十二車辎重與精鐵是王爺點名要的,濟州刺史生怕受連,便連夜上書父皇,稱此事...”
“此事如何?”徐維憂追問,身子往前探道。
梵音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她們從洛陽趕來兖州,不過十日,半月前她還在為皇帝批寫奏折,根本沒見過從濟州來的折子。
李承胤卻欲言又止,一副反應過來表情,“我倒覺着是有小人攀污王爺,父皇哪沒什麼動靜,隻是害得母後操心,數夜未曾睡好覺。”
他捏着酒盞小啜,随後又道,“這事非同小可,朝廷定要查個清楚,還王爺一個清白。”
踏搖娘舞姿随着旋律進到尾聲,朝桌案上幾人行禮,随後便退出烏金閣。
徐維憂到底曆練老成,即便胸有驚雷,面上還是猶如平湖,“殿下對本王深信不疑這就足夠。”
這一插曲過後,徐維憂親自相送,待車隊走出百步,便急不可耐吩咐,“老劉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先前就已告知,哪怕繞遠路,也不要走滑台城,想必是他為圖個方便,好早些日子來王府拿賞金,現下可壞本王大事!”
他神色慌亂,對王管家道:“你且派人前去打聽一番,有消息立馬回禀!”
這私鐵自然有一番用處,不光鐵劍,矛、箭等兵器都要比青銅耐用,鱗甲,頭盔,盾牌都皆有鐵制。
這車隊每年三、四月便會來回一次,幽州的上谷郡與平州治所襄平,均設有鐵礦,徐維憂派人與鐵官打好交道,每年上貢朝廷的份額裡,從手指縫裡溜出那麼點,也無人察覺。
車隊會僞裝成商販,掩人耳目,隻是這辎重太過顯眼,又走不了水路,需将其分之為三份,派牛拉車,隻是這步伐便慢了,普通馬車走十天能到,他們需要半個月。
這麼多年來從未出過披露,一時間被李承胤揭露不免慌亂。
王管家哪敢馬虎,得了令就下去吩咐,還因走太急未注意腳下台階,摔了個狗啃泥。
梅園離東門近,平坦的道路需得經過東門,繞好大一圈,煞是費功夫。
烈日當空,黃沙漫天。
梵音勒馬向東,拿帕子擦去臉上一層灰,心道晚上要将玉簪粉拿出來用,隻是不知兖州城内的胭脂鋪有沒有薔薇露賣。
就這麼想着,眼前赫然出現懸山頂,在黃沙中若隐若現瞧不真切。
在走進些便瞧見那用夯土包轉砌的城牆,千斤閘的鐵鍊牢牢固定在門洞上,城門下幾個芝麻點在來來回回移動。
˙駱駝剪影映在地面,兩側懸挂着的銅鈴叮當作響,駝峰上的波斯地毯拖着地面,被一雙手撿了回去,那駱駝身後跟着幾位金毛碧眼的人正在用不知名的話聊天,皮靴踩着青石闆咯吱響。
“那是什麼?”梵音從未出過遠門,見來往商都不免好奇。
“樓蘭人。”
還未等她提出疑問,李承胤就解釋道:“父皇三年前下恩旨,允許他們進關貿易,隻是身份需嚴加查驗,每年這時候,他們從西面來,途經六鎮,售賣貨物,順帶買些種子回去。”
因着是皇子轎辇,異于富貴,在這城中十分紮眼,已有好幾道目光落在她們身上。
車輪在青闆上留下痕迹,守城官兵拿着刀劍在城門巡邏,盤查來往行人。
“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入城為何?”
校尉翻那人遞上的文書,打量一眼那男人,随後目光落在牛車上,眼神示意官兵用刀尖挑開苫布,粟米從麻袋破口處簌簌灑落,引來幾隻貪吃的鳥兒争相啄食,他覺着沒問題便放人走。
待車隊駛進,那駱駝商隊也被攔下。
“文書呢?”校尉對着為首樓蘭人道。
那高個子口齒不清,說出口的話也讓人捉摸不透,隻比劃手勢,指了指駱駝上的包袱。
那校尉不耐煩,“我知道你是樓蘭人,但進城需要文書,你把文書拿出來我瞧瞧!”
他們後面排着老長隊伍,想要進城的百姓見前面卡着一隊鬼人,(魏人對樓蘭的稱呼)不免開始抱怨。
“停車”李承胤道。
梵音勒馬,随後不解問道,“殿下?”
随後簾子從裡面掀開,李承胤曲腿而坐,饒有興緻看着不遠處,“那麼早回刺史府也無聊,你來。”他向梵音招手,“陪我看會戲。”
梵音下馬,翻身上馬車,與李承胤保持距離,坐下後便将視線投入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