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上下一時忙碌無比，又是給林昭做法事，又要準備顧長浔和華矢的大婚。
紅白喜事一起辦，四天之内要辦完，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因着燕夏兩位皇上都應允了這門婚事，便也定了個側妃的位置。到時，不少王公貴族要來觀禮。
華矢自然是喜不自勝，從消息一傳開，她屋子裡來賀喜的人算是源源不斷，比過年都熱鬧。
她甚至每日早晨起來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隻有每次把旁邊裝滿奇珍異寶的箱子打開，她才敢相信這是現實。
她開心得在屋子裡頭轉圈，水袖拂過箱籠裡的珠寶首飾，“都是我的，都是我的。阿姐啊，主母啊，你們就看着我登上那個頂端吧，到時候，你們都得對我頂禮膜拜，卑躬屈膝。”
相比之下，靈堂這邊就清冷多了。
秦寶扇跪在靈堂裡給林昭燒紙錢。據說三日之後，林昭的屍體就要被運出府去埋。
火光映得她的臉仿佛染了一層暖黃，她看着火盆裡飛出來的煙灰火星，心裡頭卻隻覺一陣悲涼之意。
雖說顧長浔有諸多無奈，但是在林昭在最後的時間還如此記挂他，他卻在他屍骨未寒的時候辦喜事，實在是無心無肺。
“寶扇姑娘，别燒了，側妃院子裡有人送了兩柄翡翠玉如意，成色極好，你不去看看？”來人是西苑巡邏的小厮，叫何進，像是聽到了什麼新鮮事兒似的，興奮地同她分享，“你都跪了大半日了，這麼不累嗎？”
秦寶扇還是自顧自燒紙，垂了眼眸，眼睛裡凝了紅色的火光，“不累，多謝大哥關心。”
“哎，”他見對方如此，也歎了一口氣，“林公子是個好人，奈何命不好。”
對方瞧着秦寶扇不願意搭理自己，更湊近了些，想要拉近和她的距離，“我前日，偷偷聽見了一件事。林公子，”他朝着棺椁的方向揚起下巴，“公子的苦，還沒完。”
秦寶扇的瞳仁在一瞬間微縮，燒紙的手也不自覺停了下來，“何事？”
他仔細看了看四周，見四下無人，便偷偷與她說道，“姑娘可千萬别說是我同你說的。”
秦寶扇點頭。
對方似乎還是覺得不太穩妥，“你得發個誓。”
“我對着亡母起誓。”秦寶扇利落舉起手，“絕不洩漏是何大哥是何大哥同我說的，若違此誓，天地不容。”
靈堂昏黃的燈和她那一身素白襯得她這一瞬間像是不染塵埃的仙子，何進一時愣住了，眼神往旁邊瞟了瞟，才開口，“你可知，為何這紅白喜事一起辦了？”
“還請大哥明示。”
“林公子這棺椁，就是一個局。按理說，哪有紅白事一起辦的？還辦法事？就是為了讓外人注意到罷了。據說林公子屍首的這件事，是大皇子派人做的，那個大皇子是個輸不得的。和咱們王爺對上，那就是劍鋒碰刀尖，如今咱們這般，是在引蛇出洞呢，林公子的屍身就是這個餌。”
秦寶扇面色徹底白了。
“怎麼，吓着你了？”
“沒有，就是何大哥……你怎麼知道的？”
“害，我日日都在西苑守着，那日，我跟一兄弟幹活累了，就在一大樹後乘涼，親耳聽到殿下和華矢，不，側妃說的。就這法事，還是側妃親自操辦的……”
這是打算讓對方……再侮辱林昭一次？
“哎，所以說，這林公子也不知道造了什麼孽……”
“我叫林昭，是殿下的近侍。”
“我看你來來回回在這裡走了好幾遍，可是迷路了？”
“秦寶扇，你會……鬥蛐蛐兒嗎？”
“這是我的一位小友，方才我無聊，邀她喝了一杯酒，怎就值得被這般罰？”
“你在等我嗎？”
……
“寶扇姑娘？寶扇姑娘？”
那小厮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思緒。
“你沒事吧？”
“沒事。”她眼神微微躲閃。
“那這紙錢，你還燒嗎？”他看着對方手上的那一沓紙錢。
“不了。”秦寶扇盡量平複自己的呼吸。
“那行，我來燒一會。”說完，他便接過對方手上的，燒了起來。
“寶扇姑娘，我瞧你對林公子這般，覺得你是個挺好的人，”何進自顧自說着，“據說林公子府上沒有被遣散的婢女，日後會被分到西苑，我馬上就要升西苑的副管事了，到時候我定會照顧你一二的，你放心。”然後他擡頭，卻驚訝的發現眼前空無一人，“寶……寶扇姑娘？”
***
鬥轉星移，日月如梭。
第二日雞鳴初起的時候，王府的甯靜就被一聲尖叫打破。
“啊！有鬼——”
這一聲尖叫，将不少人都叫了出來，衆人在晨曦當中，披着晨露都到了靈堂前。
秦寶扇本在灑掃院落，也尋着這聲音跟着了過去。她被擠在人群之中，卻也隻見靈堂前面已經圍了一圈侍衛，擋着不讓進。
靈堂裡頭已經亂作一團，地上是一些零星的碎木頭和胡亂的腳印，裡頭棺材被打開，林昭的屍體卻不翼而飛。
一個負責此處的婢女坐在地上，已經吓得魂不附體了。也不知道是被這件事情吓的，還是被站在眼前的顧長浔吓的，她的聲音都在顫抖，“王爺……饒，饒命……”
“王爺饒命。”随即一排侍衛也跪了下來，是昨夜的巡察侍衛，“昨夜明明也是按照計劃，加緊巡察，卻不知……”
是，他們也是覺得很奇怪，王爺明明要他們加緊巡察，因為害怕有人盜走林昭的屍體，但是按照加緊巡察的路線走了之後，靈堂的巡察似乎顧意被放松了不少。而婢女夜間過了子時，也不會看守。像是，像是故意給人創造機會下手似的。
顧長浔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他看了看地上的腳印，沒有發話，隻是看了看眼前的董青，對方便趕緊便道，“從腳印上來看，是男子，身高約七尺。腳印到了河邊便不見了，應是走的水路。”
說到這，董青想起什麼來，“王爺，府中今日可要閉門謝客？”如今華矢待嫁，按道理不能與顧長浔見面，所以府内大小事便都歸了董青。累得他整日眼下都是烏青烏青的。
顧長浔卻是不以為意，甚至還挂上了一絲冷笑，“都是上門來慶賀孤的貴客，為何要謝？”
“殿下，若是賊人還在府上，不閉府怕是……”然後他就閉了嘴。
這些日子以來，府上的客人多。若是偷盜屍體的人不是外客，閉府，那人便不會有動作，該上鈎的人便不上鈎了。若是是外客在夜間作案，那賊人還能停留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