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人先撤走了,随後就剩下顧長浔的人。
秦寶扇轉過頭去瞧着,方才那沖出來的十幾個人,皆是自己沒有瞧過的面孔。而最前邊那人讓秦寶扇印象非常深刻。
因為他看上去十分文弱,一雙細眼微微挑着,像是一隻狐狸。
他瘦得很,如同林昭那般瘦,根本不像是一個習武之人。但是打起仗來,卻格外狠。不,應該說,還有點瘋狂。
他的眼神也同旁邊的人不同,他不懼怕顧長浔。甚至看到秦寶扇這樣一個陌生人,還十分好奇地瞧着她,甚至還摘下了自己蒙面的黑巾,猛一湊過來吓了她一跳,“銀十見過王爺,側妃。”
秦寶扇彎了彎唇,微微往後退了一步,也認出來,方才爆炸之前那一聲興奮的呼聲,便是此人的。
“好,該走了,”顧長浔轉身看着宮門,眼神更加幽深起來,嘴角卻微微勾起,“我們去面見,孤的好父親。”
好父親。着三個字在他的口中卻變得意味深長。
牢中鬧出這麼大動靜,丢失的皇子找回來,宮門自然順利打開,那沉重的宮門打開時的吱呀聲在她耳旁響起。但是她卻不願意往前頭看,還是愣愣地瞧着顧長浔。
她隻是突然發現,從前自己眼中的顧長浔永遠都是那樣高高在上,說一不二的存在。但是其實,他從來都隻是一個腹背受敵,隐忍艱難的皇室血脈。
不知什麼時候,她面前出現了一句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
她也将自己的手伸了過去。
握住。
這樣的人。
她擡頭,看着對方的發絲微微拂在自己的臉上。
能分給她一絲溫暖,當真還挺不容易的。
“愣着做什麼?”他眼神微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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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裡的痕迹已經被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但是當顧長浔拿天牢當中拿回的證據證明确實有人要殺人滅口之後,弘慶帝氣得眼睛都紅了,“浔兒,你有什麼話要說,父皇給你主持公道。”
顧長浔這才擡起頭來,視線從幾位皇子的身上,緩緩移到了司天監的身上,那淡淡的殺意被他微微垂下的目光遮掩,“兒臣,冤枉。”
這幾日的安京城确實不太平。
先是有幾夥來曆不明的人火拼,把街都炸了。後來便是朝中砍了幾個大臣,再就是司天監被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市井人議論紛紛,卻沒有人能夠清楚明白地說明到底是什麼人造成了這樣的禍端。便頻頻跑去廟裡燒香拜佛,祈求平安。
隻是有一件事情還是有眉目,那就是司天監的那一把大火。不少人都見着當夜,安京城的西邊火光沖天。那熊熊烈火順着司天監高聳的觀星台,直直沖向天頂。
而那塔下,站着一群訓練有素的黑甲侍衛。
那些侍衛旁邊,還站着兩個人。
一男一女,皆是滿身血迹。聽聞,是四殿下和他的側妃。說是另外一側有一個老頭,被侍衛攔着,但是一直在大聲呼喊,“顧長浔,我同你不共戴天!”
顧長浔,那不是四殿下,是誰?
那一男一女站在觀星台下,好看得發邪,就像是兩個染了血的妖精,直直盯着燃燒的高塔。
像是在默念咒語一般,一動不動。
這麼聲勢浩大的火,潛火隊自然是發現了。但是等潛火隊過去之後,那群侍衛竟然攔着不讓進,說是是聖上的旨意。這還真是奇了。
秦寶扇在廟裡,聽到的就是這麼一段。她微微皺了皺眉頭,哪有念咒語?分明隻是太累了,再加上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火,一時有些怔愣……是啊,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火。那熾熱的火舌似乎一直都在身邊叫嚣。混着司天監監正氣急敗壞的吼聲。
顧長浔用手護着她,讓她不至于太害怕,她擡頭看着對方,才發現他似乎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過,沒帶任何冷漠,輕蔑,憤怒,沒有帶任何情緒。
隻是專心緻志地看着眼前的那沖天的火焰,但是卻有什麼複雜的情緒在他的眼中奔騰而過。她看着,卻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在想什麼。
大皇子将這件事情全盤推給了下面的人,内務府的官員,刑部的官員,甚至是戶部的官員。
五彩蛇這個案子若是少了以上任意一環,都沒有辦法完成。據說,吾荊招供了,說是有人同他說若是事成,之後便可以讓他假死出宮,若是假死不成,便讓他頂替别人的身份出去,甚至還能在小地方謀一個官職。
縱觀滿朝上下,隻有那幾個位高權重的人有此能耐。另外,紙畢竟包不住火,陳丞還從街上那些屍體上找到了明确指向大皇子的證據。
但是不知為何,卻被大皇子撇得幹幹淨淨。也怪顧長浔平日裡樹敵太多。那被推出來當擋箭牌的幾個人,竟然多多少少都與顧長浔有龃龉。其中還有一個是秦寶扇認識的,那便是黃熙,黃澄兒的父親。
這些人涉及謀殺皇帝,所以自然地,被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