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揚州别院。
秋雨淅淅瀝瀝,打得頭頂瓦片叮當作響。雨簾垂落,水煮順着青石台階緩緩流淌,彙成一條條細流,蜿蜒着消失在青苔從中。
“小姐,馬車備好了。”丫鬟雪萍雙手捧着披風立在廊下,眼中隐有不甘,“小姐!此去京城路途遙遠,為何不讓雪萍随侍左右?奴婢實在不放心您一個人......”
那日送走賀銘以後,流螢齋便推出了新的點心。抹茶大福,青提大福,抹茶舒芙蕾,抹茶乳飲……
孟照螢賺了個盆滿缽滿。她趁熱打鐵,又在徽州,昌陽開了分号,如今已有大大小小十幾間鋪子了。
原本已經開始養老生活,誰知京中來信……
孟逸興病重......
此前,梅紅英曾多次來信召她回京,她一直裝作沒有收到,不曾理會。
她心中清楚,此次又是梅紅英精心設計的一場騙局。隻是想到孟逸興那張稚嫩的臉龐,還有他回京時心口不一的傲嬌模樣,雖然嘴上不饒人,卻偷偷拿出自己的私房銀子幫她度過難關......
孟照螢不敢賭。
她接過披風,輕輕系上:“若是你也走了,誰替我看顧江南的鋪子?”
雪萍嘟囔道:“不是還有小花在嘛!”
“小花年紀尚幼,又要照看流螢苑裡那群幼童,哪還有精力看顧鋪子?”孟照螢伸手點了點雪萍的額頭,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放心吧,賀銘走前,親自替我挑選了十個武藝高強的侍衛。更何況,沒人找死,敢劫尚書府嫡女,未來燕王妃阿姊的馬車。”
她的話雖不假,但很多時候,除去刀光劍影,另有其他腌臜事讓人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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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秋意漸濃,孟府的大門在暮色中格外莊重。
“阿姐,你怎麼回來了?”孟照螢跨進荟雅軒大門,便見孟逸興驚喜地迎上前來。
他疾步上前,走到一半又生生頓住,别過臉輕咳,故作冷淡道:“終于看夠了江南,打算回家了?”
孟照螢看着他這副别扭模樣,忍不住莞爾。
這兩年,她一直住在揚州,連過年都不曾回來。隻有孟逸興偶爾去揚州看她。
她走後,房裡的大丫鬟雲栽除了幫她打理好聽雨軒,平時也幫着孟逸興管理荟雅軒雜物。
因此雲栽知曉,自從上次從揚州回來,小少爺和大小姐之間已然消除隔閡,重歸于好了。
以前雖然因着一母同胞的身份,小少爺叫孟雅君二姐姐,卻不會稱呼孟照螢大姐姐。隻是喚她,姐姐。但如今他叫她阿姐,又比從前親近了不少。
雲栽笑着囑咐院中的灑掃丫鬟準備茶盞和點心,随後對孟照螢道:“小姐,小少爺之前還說起你呢,沒想到說曹操曹操到,您這麼快就回來了。”
“雲栽!”孟逸興立馬出聲喝止,耳根微微泛紅。
見到孟逸興健健康康地站在院子裡,孟雅君心中大石落地。
她微微一笑,解釋自己這次突然回來的緣由:“我收到家中急信,說逸興病重,就趕着回來了。既然你無事,明日我便回揚州。”
“明日就走?”孟逸興急了,走上前伸手拽住她的衣袖:“雖然我不知道母親為何騙你回來,但是既然回了京城,就别走了吧?當日姐姐離京不就是因為京城裡有不長眼的人胡說八道。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京中都知道姐姐在揚州為徽州災民施粥,募捐,救了不少百姓。坊間都誇姐姐菩薩心腸,人美心善,是世家典範呢!”
“怎麼不喚我阿姐了?”孟照螢戲谑道。
“阿姐!”孟逸興觸電般縮回手,卻依然又喊了一聲,耳根的紅意蔓延到臉頰上來。
“小姐,嘗嘗新焙的桂花茶。”
“我揚州生意做的好好的,幹嘛急着回京。”孟照螢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接過雲栽手裡的茶盞,話鋒一轉,又說道,“想必,我在揚州那些事,你在京中沒少替我宣揚吧!”
被姐姐說中,孟逸興臉上一紅,别扭道:“我又不是胡說。再說了,也不是我一個人在說,隻不過我曾在揚州親眼見過,知道的比别人更詳細罷了。”
“行了,阿姐謝謝你。母親以你病重诳我回京,肯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不過,這都與我無關。比起京城,我确實更喜歡待在揚州,那裡輕松自在多了。”
孟逸興無法反駁,隻能暗自着急。
孟照螢揭開茶蓋,氤氲水汽撲面而來。茶碗裡浮着細碎的金桂,香味撲鼻。
她低頭抿上一口,味道确實不錯。若是配上她流螢齋新出抹茶大福,想必味道更好。
孟逸興見她心意已決,不好多說。忽然他又想起什麼,上前低聲說道:“阿姐,你知不知道,二姐姐和燕王的婚事延期了。”
孟照螢搖搖頭。兩人婚事延期一時她當真不知道,因為她完全沒有在意過這件事情。她在揚州忙着招呼各個鋪子的生意,哪有閑心關注他們。
“前些日子,燕王出京打獵的時候,他平日騎的馬被人動了手腳,突然發狂,将他扔下馬來。燕王摔傷了腿,延誤了婚期。不然中秋節後,便是大婚之日。”
想必孟雅君又在房中摔壞了不少物件吧。孟照螢心想。
這些與她何幹?孟照螢心中并無半點波瀾。
比起這個,她倒是更關心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