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賜婚一事後,聽雨軒的門檻幾乎被踏破。
每日裡,各府的夫人小姐們絡繹不絕,連已經搬到燕王府的孟雅君都來了。表面上恭賀她被聖上看重,下旨賜婚,實則各個心懷鬼胎都是想來看她笑話的。
孟照螢心中明鏡似的,卻也不點破,隻是一一小心應對。如今她要在京中做生意,能跟這些夫人小姐打好交道也是一件好事。
這天,陰沉的天空,終于有一道金黃的陽光從厚厚的雲層中破出,傾灑進她屋内。
孟照螢坐在窗邊,輕輕抿了一口手中清茶,茶香在唇齒間流轉,是她已經習慣并沉迷的清苦。雲栽慌慌張張從門外跑進來,腳步聲急促,打破了屋内的甯靜。
“小姐,不好了!”雲栽氣喘籲籲地,額上沁着些細密的汗珠。
孟照螢放下茶盞,擡眼看向她,語氣平靜:“雲栽,這些日子你性子愈發回去了。你可是我院子裡最穩重的丫鬟,又是何事?”
雲栽有些委屈,她也沒想過小姐像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一般,壞事連連。所以她才着急,失了分寸。
“我剛才在外院看到秦家派人來送聘禮了!”
孟照螢聞言,手中動作一停,茶盞輕輕擱在桌面上,發出瓷器碰撞的輕響。她蹙着眉,眼裡閃過一絲疑惑:“這麼快?”
“是啊,聽說秦家二公子病重,秦家急着沖喜,所以......”雲栽欲言又止,眼裡滿是擔憂。她家小姐這般優秀,為何在嫁娶之事上都不能遂心。
孟照螢站起身來,裙擺輕輕拂過地面,帶起一陣細微的風。她走到床前,望着院中飄落的枯葉,沉默了片刻,才轉身吩咐道:“雲栽,去準備一下,我要進宮。”
“小姐,這......合适嗎?”雲栽有些猶豫,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麼,又急忙返回,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和信遞給孟照螢,“差點忘了,今日有丫鬟灑掃時,在院中發現了這個。”
匕首深深紮進樹幹,刃上紮了封信。灑掃丫鬟被吓了一跳,連忙喊了雲栽去看。那會兒孟照螢還沒醒,雲栽便随手放進了懷中。
孟照螢接過匕首和信,之間觸到冰涼的刀刃,心裡微微一顫。她将匕首放到一旁,展開信紙裡面隻有兩個字——别怕!
右下角署名處,畫了一隻Q版的螢火蟲。是她之前為鋪子設計,取名叫做“流螢”的一個卡通形象。
是賀銘!
許是怕這信被其他人撿了,其他的賀銘沒有多說,隻留下兩個字讓她安心。
“小姐,這是什麼意思?”雲栽問。
孟照螢笑了笑,眉眼彎彎。她身上撫過右下角的螢火蟲,輕聲向雲栽解釋:“意思是,賜婚一事,有人會替我搞定,讓我不要着急。”
“太好了!”雲栽欣喜道,“那還要準備馬車嗎?”
孟照螢擺擺手示意不用了,她看着雲栽,眨了眨眼:“五年前那個夜晚,結下的善緣。”
不過,賀銘遠在北戎,要如何替她解決這樁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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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并沒有孟照螢預想的那般順利。
賀銘去邊關這兩年,經常給她來信說自己遇到的事情。這幾年他愈發沉穩,做事向來穩妥,孟照螢對他放心。于是她便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流螢齋京城分号一事上。哪知,她才剛剛選好位置,将鋪子地契拿到手,便聽到消息:
秦家二公子昨夜突發急病,暴斃身亡。
這一消息像往原本平靜的湖泊裡投入一塊巨石,在京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原本就有不少人等着看孟照螢笑話,這下更是議論紛紛。
秦家二公子雖然體弱多病,但畢竟年紀尚輕,又有各種名貴藥材養着,突然離世,免不得讓人猜測一番。
“莫不是因為孟家大小姐命硬,将自己未來夫婿給克死了吧?”
“好像幾年前也聽說過這事,說是命硬克夫,還被退婚了......”
“哦喲,那此事多半是真的了!”
“秦侍郎家裡怎麼這麼想不開,要找個命硬的給二公子沖喜呀。我們普通百姓家裡都避之不及的呀,那二公子又體弱,這不就出事了!”
外頭流言蜚語,聽雨軒院裡亦是氣氛沉重。
院裡的丫鬟因為“克夫”的傳言,大氣不敢出,生怕說錯話惹怒了大小姐。然而作為傳言本人,孟照螢對此顯得格外平靜。她早已習慣了這些閑言碎語,甚至覺得,克夫怎麼了?命硬也是對她的褒獎!
隻是,她心中也有一絲煩悶。秦家二公子的死,不知道賀銘在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她想到他遠在北戎,恐怕難以插手京中的事,卻沒想到他竟然這般不小心,弄出人命來了。
他這次行事,未免魯莽了些。
“小姐,外頭的傳言越來越難聽了!”雲栽走進來,憤憤不平地說着,“那些人真是太過分了,竟然說你命硬克夫,簡直是胡說八道。真該把他們都抓起來,扭送道官府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