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孟照螢一個叫不出名字的丫鬟走上前，手裡端着一個瓷碗。賀銘接過碗，舀過一個餃子，遞到她嘴邊。瓷碗的釉面在燭光下泛着溫潤的光，裡面的吃食卻是涼的，她輕咬一口，喜婆便問道：“怎麼樣，生不生？”

孟照螢垂下眼簾：“生。”

衆人又是一陣歡呼慶賀聲。好在來的這群人，賀銘都打點過，沒有鬧得太過，隻說了幾句打趣兩人的詞，便退下了。

賀銘愣愣地看着孟照螢，看得入了迷。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将瓷碗放到一旁，讓丫鬟拿下去。

“夫人，你今天好美！”賀銘的聲音很輕，溫柔地仿佛怕驚擾了這個夜晚。

孟照螢輕輕捶了他一下，力道輕到可以忽略不計，對常年習武的賀銘來說，就像撓了一下。賀銘卻仿佛被人一下擊中了心口，嘴角揚起，眼中滿是寵溺。

她柔聲說，聲音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外面還有那麼多賓客呢，快去招待一下。”

賀銘點點頭，目光依舊提留在她身上，舍不得移開：“好，一會兒我叫文硯送點吃的過來。”說完，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離開。

屋内終于恢複了短暫的甯靜。孟照螢坐在床邊，輕輕揉了揉被鳳冠壓得酸痛的脖頸。鳳姑已在雲栽的幫助下小心拆下，放在一旁的梳妝台上。

直到現在，她才得閑打量起屋内的裝飾。

大紅喜字剪紙貼在窗上，對聯則挂在門兩側。喜床上鋪着兩床鮮豔奪目的大紅喜被，被面繡着一對栩栩如生的戲水的鴛鴦。床上灑滿了桂圓、棗、花生、蓮子等象征吉祥的幹果，紅紗帳懸在床上方，與燭火交相輝映，四處都是喜慶的氛圍。

前些日子，她還與賀銘一同挑選宅院，難為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内将一切都裝點得如此妥帖。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被面的鴛鴦刺繡，針腳細密，連她這種門外漢都看得出來的精緻。

坐了沒幾分鐘，文硯果然來了。

他站在門口敲了敲，雲栽開門後，他将端來的吃食交給雲栽便轉身離開。走前，隻留下一句：“将軍吩咐了，前廳裡還有得鬧騰，夫人若是累了吃點東西後躺下歇息會兒。如果有事，院子裡留了個看守的小厮，吩咐他去做就行了。”

連雲栽都不得不誇贊道：“小姐，别看賀将軍是軍營裡殺出來的功名，他比那些個文官還要細心哩。”

賀銘對她的喜好記得一清二楚，桌面上都是她平日裡愛吃的點心和小菜。

孟照螢看着擺滿一桌的食盒，失笑道：“雲栽，你也忙了一天沒吃東西了，坐下一起吃點吧。”

雲栽連忙搖頭拒絕。之前在聽雨軒，小姐也是這般，沒有半點架子，待她們下人如朋友一般親切，但現在畢竟在将軍府。要是讓别人看見了，多不好啊！

新主子要在府上立足，不能隻靠和下人打成一片，還得建立威望才行。

雲栽怎麼都不依，無奈，孟照螢隻能給她盛出來點，讓她一會兒趕緊吃了。

吃飽喝足，人也隐隐犯困。雲栽收拾殘局，孟照螢便去床上歇息。她抖了抖喜被，将上面的蜜餞幹果抖到一邊，合上眼小憩。

不知睡了多久，宴席結束，賓客散去，夜已深，賀府終于恢複了甯靜。孟照螢被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驚醒，她睜開眼，看到雲栽站在門口和屋外小厮低聲交談。片刻後，雲栽走回來告訴她，賓客們都走得差不多了，賀銘也要回了。

孟照螢坐起身，揉揉發酸的肩膀。她臉上還帶着幾分睡意，臉頰上印着剛才趴在喜被上留下的睡痕，格外嬌憨。她眨眨眼，擡眼看向門口，賀銘已經到了，這會兒正站在門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他輕咳一聲，打破了房内的沉默：“今晚我去書房睡，你别怕。洗漱一下早點睡吧！”

新婚之夜，新郎卻在書房睡了一夜，傳出去不知道外面又要怎麼編排呢。

她揉了揉眼，睡眼惺忪道：“既然成婚了，何必分房？”

她說得坦然，聽得賀銘心中一突。他呆愣在房門口，半晌才回過神來，走到床邊，卻沒敢太靠近，隻是站在那兒，目光閃爍。

屋内又陷入一陣沉默，隻有龍鳳蠟燭燃燒的輕微聲響。

過了許久，孟照螢歎了口氣才道：“讓人打點水來，洗漱一番睡吧。”

賀銘點了點頭，轉身去門外叫人。

片刻後，丫鬟們端來了熱水和洗漱用具，兩人洗漱一番，孟照螢脫掉緞鞋，躺上床，卻見賀銘依然站在床邊，有些無措。

這呆子，她又不會吃了他。

孟照螢開口提醒：“蠟燭還沒吹，忘了？”

賀銘搖搖頭，如夢初醒：“龍鳳燭不能滅，小兩口才能長長久久。”

說罷，他将床邊紗帳放下，在孟照螢身邊躺下。

兩人中間隔着一段距離，誰也不敢亂動。

他剛才的話......

孟照螢閉上眼睛，心中一團亂麻。賀銘的呼吸聲就在她的耳邊，沉穩而有力，還夾雜着一絲酒氣。

等下，酒氣？

是了，今日是他大婚，肯定沒少被人灌酒。他喝多了，所以适才，才小心翼翼地說出那些話......

不過，就算不是那句話，賀銘平日裡的作為，她很清楚，他對她太好了。在外人面前冷漠有威嚴的賀将軍，在他面前卻幾乎說得上是百依百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