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人稱為一聲小公爺的,隻有京城魏國公府的獨子陸甯紹。
其祖母乃皇室宋家的公主,母親又是當朝皇後的胞妹,一出生便是榮華富貴,本人也并非纨绔子弟,能文能武,性子張揚,在京城内可謂出盡了風頭。
梁文啟自然認識,目光對上的一瞬,出于禮貌,對他微微點了頭。
小公爺恍若沒瞧見,進了府門也沒應小厮的話,隻問道:“你們家小姐在院子裡?”
今日梁公子來提親,大小姐為了讓侯爺點頭,一哭二鬧三上吊,院子裡正雞飛狗跳,這節骨眼上,實屬不好見外人,小厮忙阻攔他,“前幾日侯爺得了一幅畫,正打算邀請小公爺上門鑒賞,今日小公爺既然來了,先移步侯爺的書房,容小的去禀報...”
小公爺充耳未聞,徑直往後院的方向走。
小厮趕緊追上,“小公爺,小公爺......”
梁文啟立在門内,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了長廊的盡頭,方才跟上了小厮的腳步。
因小公爺的到來,梁文啟最終還是沒有見到永安侯。
永安侯差管家給他帶了話,“梁公子,提親之事侯爺還是那句話,大小姐自小在侯府長大,被人伺候慣了,過不來苦日子。”莫欺少年窮這句話,管家明白,但堂堂永安侯府,也不需要去仰仗誰,“這泡在蜜罐子裡的人,突然要她跟着梁公子受苦受難,大小姐的脾性,梁公子想必清楚,是個不願意吃虧的,起初或許還覺得新鮮,日子一長,難免會與梁公子起争執,并非良配。”
梁文啟不語。
他沒進屋,立在廊下,肩頭上的積雪化開融成水,兩邊肩頭映出了濕哒哒的痕迹,他神色淡然,隻擡頭望着對面空蕩蕩的長廊。
慢慢地有了一道身影,披着鵝黃色的鬥篷,與記憶裡的一模一樣,朝他奔走而來,“文啟...”
“梁公子...”管家見他半天沒表态,喚了他一聲。
梁文啟回過神,眼前風雪吹過,對面的廊下什麼都沒有,肩頭和背心的寒涼這才緩緩襲上來,冰冷刺骨。
“梁某明白。”梁文啟同管家拱手賠禮,“勞煩與侯爺知會,今日梁某叨唠侯爺了。”
原本以為他會死纏爛打,得費一番好口舌,突如其來的妥協,倒讓管家愣了愣,很快松了一口氣,“梁公子放心,侯爺說了,往後梁公子若是有何難處,大可來找侯爺。”
前提是他好意思來。
梁文啟拱手緻謝,起身後沒再留,轉身出了院子,腳步快要跨過月洞門時,又停下來,再一次看向了對面的長廊,管家見其突然不走了,一顆心又提了起來,好在他瞧了一陣後,終于走了。
管家知道他在等誰,大小姐今日是不可能來了,她已親口答應了侯爺,不會再與梁家成親。
那頭梁文啟一直走到了門外,也沒有見有人追上來,到了馬車旁,腳步越來越重,也越行越慢,飛雪在他的肩頭又有了堆積的趨勢。
正欲登車之事,身後傳來了一道嗓音,“梁公子...”
梁文啟腳步一頓,很快回過頭,待看清來人時,目光裡的光暈散去,閃過了一絲幾不可查的失望。
“梁公子且慢。”來人是二姑娘跟前的丫鬟,氣喘籲籲地追到了他跟前,門外百姓已散去,丫鬟梅香悄聲同他道:“小姐今日為了梁公子自缢,人剛醒來...”
話沒說完,梁文啟身旁的小厮便驚呼道:“什麼?”
梁文啟也皺了眉頭,問道:“她,可還安好?”
丫鬟梅香點頭道:“梁公子不必擔心,大小姐無礙,不過眼下侯爺看得緊,今日隻怕是見不了梁公子了。”
梁文啟的記憶中,隻有那一道奔走過來的身影,并不知道這一日侯府具體發生了何事,攏在袖筒裡的指尖壓向手背,麻木的感覺被痛楚取代,他道:“讓她好好休息,梁某改日再登門。”
梅香見他并沒有放棄,高興地道:“梁公子放心,奴婢一定把話帶到。”
梁公子道了謝,轉身上了馬車。
待馬車一走,梅香忙提着裙擺趕去了江雲汐的院子。
侯夫人與二小姐還未離開,江雲汐自缢後,如同撞了邪,被什麼東西驚到了一般,醒來後便拉着侯夫人遲遲不肯松手。
侯夫人看在眼裡,很是心疼,可與其妥協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梁家,又做不到,長痛不如短痛,待過了這一陣熱乎勁兒,也就不會惦記了,為轉移她的注意力,吩咐丫鬟送來了各式各樣的吃食。
梅香進去時,便見江雲汐依靠在侯夫人懷裡,侯夫人正為她剝着橘子。
母女兩人神色溫馨,并沒有發生争執,大小姐也沒大哭大鬧,不免疑惑地看向自己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