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再也沒有聲音傳來，陳南不知道江予面對媽媽的堅持最後是妥協了還是感到無奈。

大人最初可能都想給孩子一個完整美好的家庭，但大部分最後都自顧無暇，任由孩子摸索着長大。

大人和小朋友之間好像有一層屏障，阻礙了他們的溝通。

陳南在衛生間洗了一個小時的澡，又搬着小馬紮在陽台上看了一個小時的星星。

等到四周蟲子都睡着了，陳南才踩着月光下了樓。

陳南在沙發上摸索着從縫隙裡抽出充電線，又輕手輕腳的從泡面箱子裡拿出一桶泡面，走到客廳門口又想起熱水壺沒拿。

他抱着一摞東西跑到院裡才松了一口氣。

“我在自己家怎麼還像做賊似的？”

“餓了嗎？”

正自言自語的陳南被這突如其來的吓了一跳，懷裡的泡面都滑脫掉在了地上。

“你叫魂啊？” 陳南看見江予從窗戶後面伸出半個頭。

江予打開手機手電筒朝陳南晃了幾下，“你大半夜不睡覺，淅淅索索的，我還以為家裡進賊了。”

陳南撿起地上的泡面，“沒有，趕緊睡。”

“陳南。” 江予隻是叫了聲他的名字，但陳南卻聽出了千言萬語。

陳南走到他窗戶下，“幹什麼？”

“睡不着。”

“你還認床啊，床單被罩不都是你自己的嗎？”

江予聽言笑了聲，“不是，我剛看完書。廚房給你留了飯，别吃泡面了。”

陳南垂眼看向懷裡的熱水壺以及泡面，上衣口袋還露着一截紅色的充電線，他假意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廚房在客廳的另一側，陳南一進去就先拍開了燈。

“你睡了一下午晚上還能睡着嗎？” 江予從冰箱裡拿出晚上的剩菜放進了微波爐。

陳南偷瞄了一眼，冰箱裡滿滿當當的，他又掃視着廚房的各個角落。

“是不是感覺多了很多東西？”

“你忙了一下午晚上還能睡不着？”

陳南沒有提偷聽到的對話，江予也沒主動說起。兩個人滿懷心事的擠在廚房裡聞着飯菜的香氣。

江予盯着陳南的臉看，想起第一次見陳南時他說話軟綿綿的，還捧着自己的臉誇長得好看。又想起陳南睡眼惺忪的樣子，想起陳南在自己家洗澡時别扭的樣子……

江予像是在找支撐陳南是個女生的證據。

“我臉上有東西啊，看個沒完。”

江予回過神莫名其妙的問：“那你在學校想上廁所怎麼辦？你又不能去男廁所。”

陳南擡腳踹上了江予的小腿，“閉嘴，關你屁事！”

江予笑說：“純粹好奇，我們怎麼就從來沒發現過呢？”

陳南懶得理他，扒拉完最後一口米飯起身往外走去。

“所以每次上課你跑出去都是上廁所？” 江予像個找到了合理的解釋，緊接着嗯了一聲表示肯定。

陳南還是沒理他，打開了廚房門。

“下次我跟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很難忍了，陳南想揍他，“小心我把你打到不能自理。” 他亮了亮自己梆硬的拳頭。

“你什麼時候恢複女兒身？” 江予跟在陳南身後小聲問着。

陳南沒想過這個問題，小時候以為變成男生就可以讓媽媽回來，也以為可以讨别人的歡心給自己找個家，再後來可能是習慣了吧，而且是男是女對以前的他也沒什麼影響。

“現在突然告訴别人會不會吓死一大片？” 他的男生形象已經深入人心了，現在突然告訴身邊的朋友他們能接受嗎？

“我不是還活的好好的？”

陳南摸着黑擡眼看向江予，“你是個書呆子，不一樣。”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天晚上陳南夢見了自己小時候，他媽媽一會兒抱着他道歉，一會兒拽着他喊你不是我的孩子，一邊摔着東西一邊叫你為什麼長得像他。

陳南被手機鈴聲叫醒，夢裡的場景把他驚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