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飛是陳南媽媽的名字,上大學她就因為蒼勁有力的毛筆字知道了陳木庭的名号,後來經過家裡的介紹,她更是第一眼就愛上了溫文爾雅的男人。
在雙方家長營造的氛圍中她自以為陷入了所謂的愛情,讓她全然忘了她和陳木庭才是相愛的主角,而陳木庭一直沒有笑過,他隻是全然接受了父母安排的一切。
他們認識不到一個月就結婚了,在一場盛大的婚禮上林南飛開始想象婚後的美好生活。
陳木庭整日忙于工作,林南飛就安分的守在家裡打理一切,在外人看來男耕女織相親相愛。
但謊言終究不是真的,婚後一年林南飛生下了女兒,在日複一日的愛情幻想裡林南飛終究承受不住了,親自戳破了這場騙局。
陳木庭不再為了利益僞裝,他直接提出了離婚,從此再也沒有踏入家門半步。
林南飛在陳曉南可愛小臉蛋的哄騙下也算開心的度過了兩年,她想着自己和孩子也能好好生活,但那段糟糕的婚姻還是在她心裡留下了陰影,或早或晚總有一天會讓她崩潰。
在陳曉南三歲生日的時候,林南飛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蛋糕連同桌子一同碎在了地上,林南飛把自己反鎖在屋裡,任由陳曉南怎麼哭喊都沒出來,她還保持着不能傷害陳曉南的理智。
陳曉南四歲的生日,林南飛拽着她的衣領質問,“你為什麼不像我?為什麼,為什麼?” 那天屋裡破碎的聲音讓鄰居找上了門。
後來陳曉南經常看見林南飛一個人流淚,一個人發呆,一個人自言自語。再後來林南飛開始吼叫,開始摔東西。
林南飛時好時壞,最後把自己逼進了精神病院。
其實陳南都已經忘了林南飛是大眼睛還是小眼睛,是雙眼皮還是單眼皮了,但林南飛說的那句,“為什麼不像我?” 他卻記憶猶新。
陳曉南出生後她從來沒摸過爸爸的寬大的手掌,沒親過爸爸的胡茬,沒摟過爸爸的胳膊。但最後隻是因為長得像陳木庭逼瘋了自己媽媽,然後被所有人抛棄了。
這場利益聯姻裡,隻有林南飛和陳曉南成為了犧牲品。
土坯巷被正午的陽光直射,塵土顆粒在空中飛揚,陳南盯着地面上成批的螞蟻在洞口進進出出。
“螞蟻從出生都有自己的位置,他們用身體的歡愉誕下一個孩子,卻讓他自生自滅,所以我的出生算什麼?”
陳南羨慕平頭男卻又嫉妒他,至少他的媽媽是真心愛他。陳南小時候甚至想過要是能代替平頭男的位置也行。
陳南心裡越是期待愛,他就越恨,恨陳木庭,恨他不愛林南飛卻娶她,恨他生而不養,有時候恨的想跟他同歸于盡但又覺得太便宜他,隻有活着才能給他找不痛快。
江予蹲在陳南身旁沒有說話。
兩個人就這麼蹲了半個小時,陳南又一聲不吭的往大路走去,江予跟在他身後。
陳南回到家直接進了卧室,用毛毯覆蓋全身,用力的汲取被子裡的氧氣。期間他迷迷糊糊醒了幾次,月色透過窗戶落進屋内,他的肚子咕咕的鳴起了不平。
陳南把門打開一條縫隙,院内黑漆漆一片看不出是幾點,手機這時候也罷工關機了,充電線好像還躺在沙發的哪個角落裡,他歎了口氣。
陳南蹑手蹑腳的穿過門縫,他手扶着欄杆小步往樓梯口走去。
“小予,很晚了怎麼還不睡?”
“媽,我跟你商量件事。” 江予就站在客廳門口。
樓下傳出一陣拖鞋走路的踢踏聲,陳南收回台階上的腳扭身往屋内返去,這個時候要是下去多少有些煞風景。
“有什麼事不能明天說?”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江予媽媽的聲音依舊柔和。
“媽,你離婚。” 江予很平靜的說着,不像勸解更像是說一個既定的結局。
樓上陳南的腳像被粘在混凝土的地面上,半天沒有挪動分毫。他半天沒等到江予媽媽說話,他猜測江予媽媽正難以置信的看着兒子。
十六歲的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在父母眼裡始終沒長大,但其實江予心理成熟,隻是江予媽媽沒發現而已。
“小予,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你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學習,考一個好大學,以後找個好工作……”
“他都這樣了,除了拖累我們還能幹什麼,你為什麼就是不肯離婚?當初姥姥早就讓你離……”
“小予,離婚不是那麼簡單的,不是說離就能完全分的開的,再怎麼說他也是你親爸……”
“從我六歲他就帶錢跑了,星星更是從來沒見過他,天底下有他那樣的親爸嗎?這次一聲不吭的回來還想偷偷賣掉房子,他哪一點像個有家庭的人,他從來沒考慮過我們。要不是這一次陳南拖住他,他早就拿錢跑了,債主隻會找你,還有我。”
江予媽媽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麼不肯離婚?”
現在的江予像個小孩子,執着于這件事非要讨一個想要的答案。
“小予,離婚不是說離就離的,你還小有些事情不明白……”
江予媽媽還沒說完,江予不耐煩的說:“姥姥勸你時你也說我們還小,十年過去了還是說我們小,我和星星永遠長不大了嗎?”
“媽不是這個意思。”
江予和他媽這樣的對話之前發生過無數次。
“小予,你再堅持兩年,等你滿十八歲,等你考上大學離開這裡,走了就好了。”
“媽……”
“聽話,先去睡吧,你已經耽誤好幾天課了,明天抓緊時間補上,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