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如墨,那輪本該高懸的明月卻被烏雲層層遮蔽,隻餘幾縷微弱的銀光,勉強穿透雲隙,灑落在這寂靜的山林之中。
魏嫣然倚在窗邊,透過車窗向外望去,但見四下漆黑一片,唯有馬車上挂着的那盞燈籠,發出昏黃的光亮。
想從邊城至盛京,必經一座高山,山路崎岖,本就難行。而此刻夜深路滑,按理說應當小心慢行才是,但樞玉駕馭的馬車卻絲毫沒有放慢速度的意思,車輪滾滾,蹄聲陣陣,在寂靜的山林中回響,仿佛絲毫不懼怕人車皆掉落山崖。
“咕咕咕咕。”
遠處林中,忽地飛起一片鳥兒,那聲音并非是被馬車驚起,而是另有緣故。
紀德清不禁縮了縮脖子,面露驚恐之色,低聲嘟囔道:“這深更半夜的,莫非有強盜出沒?”
話音剛落,他又似是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安慰之色,喃喃道:“有樞玉姑娘在,便是千軍萬馬又何懼?那些強盜若是敢來,無異于自尋死路。”
就這樣,馬車在黑夜中疾馳,三人的心也随着馬車的颠簸而起伏不定。
終于,當第一縷晨光破曉,這場驚心動魄的夜行也宣告結束。她們三人連同兩匹馬,竟都平安地出了山林。
此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朝霞漫天。
魏嫣然和紀德清見樞玉一路趕車,心中不忍,便好心上前,欲替她趕車。
畢竟一路奔波,人困馬乏,她們唯恐樞玉疲勞過度,一個不慎,馬車翻入溝壑之中。
然而,樞玉卻似封閉了五感,根本不理會她們的提議,眼睛盯着前方繼續前行。
又行了幾十裡地,此時不僅人已疲憊不堪,連馬也累得氣喘籲籲,腳步遲緩。
在夜幕再次降臨之前,樞玉趕着馬車來到了一個城鎮。
客棧門口,樞玉将馬牽交給了小二。
紀德清早已餓得兩眼冒光,口中嚷嚷着要吃飯便要下車。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客棧内人聲鼎沸,熱鬧非凡。老闆與店小二忙得腳不沾地,穿梭于各桌之間。
隻見那樞玉拔出腰間短刀,刀身寒光凜凜,橫在紀德清面前,她雙眼淩厲地斜睨着紀德清。
紀德清望着那鋒利的刀刃,又看看樞玉,心中不禁一凜,忙不疊地退回車中。他揪起簾子,露出半邊腦袋,聲音帶着幾分委屈,“我們不休息,馬也不嗎?”
樞玉卻似未聞,隻将目光投向遠處。
須臾,小二牽着兩匹新馬緩步行來,馬兒個個膘肥體壯,似是吃得飽足。
馬車再次啟動,風馳電掣般疾馳而去。但見車輪滾滾,揚起一路塵土。随後,車廂之中,被扔了一包袱,裡頭裝着兩個水袋和幾塊燒餅。
紀德清見此,心中頓時生出幾分不悅,皺眉道:“我乃堂堂皇子,竟給我吃這些粗粝之物?”
他本欲發難,卻透過被風掀起的簾子縫隙,瞥見樞玉一邊趕車,一邊随手拿起一塊燒餅,大口咀嚼。
此時紀德清心中雖有怨氣,但也知樞玉的脾氣。若是再鬧,隻怕更是自讨沒趣。
于是,他隻得将那怨氣咽回肚裡,恨恨地啃起了那燒餅。
如此這般,一連三日過去,行程匆匆,皆是換馬、在車上進食。
到了第四日,馬車正行至一片林子之中,林間樹木蔥郁,枝葉繁茂,陽光透過縫隙灑下斑駁光影。
遠處,隐隐可見盛京的輪廓,再走上幾十裡路,便能抵達。
紀德清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掀開簾子,探出身子,扯着嗓子大喊道:“救命!我要下車方便!”
他雙手緊緊拽着簾子,身子在車廂内瘋狂扭動。那馬車本就颠簸,被他這一鬧,更是劇烈搖晃起來,仿佛随時都要散架一般。
樞玉聽到動靜,眉頭一皺,冷冷道:“給我忍着!”
然而,紀德清此時早已被憋得難受至極,哪裡還聽得進去。他閉着眼睛,滿臉漲紅,恨不得在車廂裡打滾。他哀号:“不!我真的忍不住了!我的天啊!好狠心的女人啊!”
就在這一刹那,隻聽“噗嗤”一聲,接着是一陣惡臭撲鼻而來,瞬間彌漫了整個車廂。
那氣味刺鼻難聞,令人作嘔。
馬車瞬間停了下來,四周一片寂靜。
...
此時,樞玉與魏嫣然并肩立于一株高大喬木之下。
紀德清匆匆跑進一旁的草叢,身影隐沒于茂密的青草之中。那兩匹馬兒似乎也被方才的異味所擾,不時刨着地面,蹄聲得得,顯得分外不安。
魏嫣然環顧四周,但見高聳的樹木直插雲霄,枝葉繁茂,綠意盎然。此刻正值正午,陽光明媚,在樹下乘涼,倒也不失為一次惬意的休憩,隻可惜身旁的人不對。
她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方潔白如雪的手絹,遞到樞玉面前,神情懇切道:“能否求樞玉姑娘告訴我天機閣的現狀?”
那手絹之上,赫然躺着十發子彈,正是與樞玉手中槍支相配之物。
這已經是明晃晃的賄賂,然而魏嫣然遞出時,卻并無絲毫忸怩之态,反而顯得坦然自若。
樞玉接過手絹,目光落在那子彈之上,嘴角微微上揚,似是看到了什麼有趣之事。她擡頭看向魏嫣然,隻見她清秀的面容間帶着幾分懇求。
她笑道:“我還記得世子妃來時,那般把握一切的神情,氣勢十足,令人印象深刻。怎麼如今也開始想用這些玩意兒來讓我幫你了?”
魏嫣然微微一笑,輕聲道:“畢竟天機閣殺了太多穿越者,害怕也是人之常情。我隻是想請樞玉姑娘幫幫我,幫我寬心,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