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筠歌用力揿滅煙頭,口氣還算溫和,隻是把話點到為止,并沒有當着下屬的面指摘郭春蘭母女的越界。
他很清楚郭春蘭在打什麼主意——和楊家聯姻失敗,郭春蘭那要強的性格,斷然不會就這樣忍氣吞聲,無外乎想利用和我的見面,大做文章,以挽回一些面子。
加之看到我為了報恩,從美國追到中國,從京城追到容城,便以為我對覃新玥有想法,她才蠢蠢欲動。
就算流水無意,她肯定也會請求我,給覃新玥搭建高嫁的上升通道,為覃家創造優質的聯姻機會,實則是郭春蘭的私心作祟,還是為了壓楊家一頭。
這一點,他有着絕對的理智,斷然不會給她們越界私人領地的苗頭。
默聲片刻,譚筠歌才擡眼淡問:“覃新玥最近在幹什麼?”
羅傑簡明回應:“去覃式上班了,收斂了一些,應該是走出退婚的陰影了。”
“具體做什麼工作?是建築設計嗎?”譚筠歌悠悠靠回大班椅背,修長的十指交握。
羅傑搖搖頭,沉嗓說:“不是,被郭春蘭放在秘書部做助理了,看情況,是郭春蘭要親自帶她。”
譚筠歌微微掀起眼皮,深潭一樣的黑眸盯着大班台上的紫檀魔方。
羅傑的視線也跟随他的黑眸盯在了魔方上,不由想到了此前覃新玥見到魔方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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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前,譚筠歌曾讓羅傑帶着魔方和覃新玥見面,原本是打算物歸原主的。
不過羅傑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并沒有在一開始就歸還魔方,鑒于她失憶,便想試探一下——
作為曾經她随身攜帶的伴手物件,看到時,會否激發她的某個記憶點,或者産生某種應激反應,說不定能刺激一下她的記憶。
當年在美國社媒上尋找Vivian,為了防止有人冒領救命恩人的賞金,譚筠歌特意留了心眼,沒有公布紫檀魔方的事。
卻沒想到,今天它已經來到正主面前了,卻因為她的失憶,還是相見不相識。
不僅如此,看到羅傑把玩魔方時,覃新玥還非常誇張地哇了一聲,讨好地對他說,羅特助的魔方玩得好溜啊,你是不是參加過專業比賽?第一次見羅特助,就感覺你智商超高,是不是玩魔方練出來的?
羅傑都愣住了,莫名尴尬——是替覃新玥感到尴尬,強忍着對這個馬屁的反感,推了一下金絲邊眼鏡,以掩飾險些嘲諷的笑場。
羅傑雖然是魔方門外漢,但他聽譚筠歌這個魔方高級玩家說過,他手中的紫檀魔方隻是入門級魔方,難度較低,兒童、新手都可以玩。
作為魔方的擁有者,覃新玥這番腦殘又浮誇的馬屁,讓人下頭又惡寒,甚至上升到對她身份和學曆的懷疑,和那個高知、自信、自愛的Vivian實在是雲泥之别。
她隻是失憶,不該如此反智、降格啊?
而後,羅傑微微一笑,故意調侃說,你也不差啊,能讀哥大的建築設計,也不是一般人,數學、邏輯、空間想象力肯定都比我強,玩魔方考驗的也是邏輯思維和空間想象力,你要不要試試,說不定玩得比我好?
言罷,羅傑将魔方遞給她,覃新玥吓得連連擺手推拒,又是老調重彈,解釋說,這是羅特助的心愛物件,我怎麼能随便把玩?而且,而且,我媽媽,也不喜歡我玩這些,她怕我耽誤學習……
覃新玥過于緊張,以至于聲音都在結巴和發顫,話說一半,就像忽然斷片兒一樣停住,似乎是忘詞兒,或别的原因。
直到看見羅傑詫異又質疑的眼神,更加驚惶,似是坐立不安,上半身都不自覺地左晃右擺。
因為經常見面,羅傑發現一個規律,每次覃新玥遇到難以回應的問題時,身體就會像擺子一樣輕微搖晃,并伴随跷二郎腿的抖腿動作。
此時除了搖晃,覃新玥還拿起手機,表示了一下抱歉,說要接個電話,出去了幾分鐘後,她才返回包廂。
再看向羅傑時,她放下手機,面色已然轉晴,還透着點委屈的腔調,難為情地回複,說,小時候,每次我偷玩玩具,都會被媽媽沒收,所以…,所以,長這麼大,我都沒有什麼玩具,精力都放在了學習上。小時候,還生媽媽的氣,很羨慕同學和小夥伴有玩具。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媽媽的用心良苦,也很感激她的嚴格管教,否則我也讀不了哥大。羅特助就不要再取笑我了?我真的不會玩魔方。
聽到這個解釋,羅傑倒是放下了一半懷疑,要說起來,郭春蘭确實是個苛刻到不近人情的家長,望女成鳳的心情也能理解。
隻是,對覃新玥說“不會玩魔方”,仍心存疑慮。
畢竟這個魔方是她自己的,譚筠歌說過,當時拿到這個魔方,紫檀木的方塊已經微微包漿,波普畫邊角的顔色都有些掉色了,可見是經常拿在手中把玩的。
可是,她卻說不會玩,這就叫人無法理解了,難不成失憶還能導緻某些技能的丢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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