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了。小神經果然是小神經,有意思時很有意思,讨嫌時也真的很讨嫌。但他現在太累,笑不出來,隻能冷淡道:“反正沒偷你的。”
紀天星眉毛一立,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江晏也往前走去。走了幾步,忽然覺得手裡的桶變得特别重,他用力往上提了提,一陣天旋地轉,當場站立不住,往前一撲。
紀天星聞聲回頭,吓了一跳,立刻跑回來,關切道:“你怎麼了?”
江晏眼前發黑,說不出話。
“你是不是沒吃飯,頭暈暈的?”紀天星蹲下來,熱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江晏艱難地嗯了一聲。
紀天星在口袋裡掏摸,片刻後,一顆棕色的圓球塞進了江晏的嘴巴裡。
甜蜜醇厚的東西在舌尖上飛速化開,江晏抿了抿,竟然是巧克力。他慢慢咽下去。
好一會兒,世界才終于慢慢恢複了清晰。他的頭好像也沒有那麼暈了。江晏搖搖晃晃地坐起來,褲腳碰到了地上的水——剛剛從桶裡灑出來的。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他看着褲腳的水痕往上爬,很愁悶地想着。
“哎呀你是不是傻了!褲子濕了!”熱乎乎的小手又伸過來,雙手握住江晏的手腕,非常努力地想要把他拽起來。可惜人小力微,完全拽不動。紀天星急得跺腳:“你動一動呀!”
江晏回過神,終于努力站了起來。他拍了拍褲子,特别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那個……謝謝你啊。”說着重新提起了水桶。
“你幹什麼去呀?”紀天星仰頭看他,大眼睛裡全是擔憂——半點都不讨厭,也不神經,那是充滿善意的眼睛。
“去銷贓。”江晏小聲道。
紀天星立刻警覺地後退了一步,開始瞪他。
“逗你玩兒的。”江晏像大人那樣咳嗽了一聲,正色道:“謝謝你的巧克力。”
“哼,就剩那一顆了。”紀天星又不高興了。
江晏想說什麼,他又主動把頭伸過來,好奇道:“你桶裡是什麼呀?”
江晏趕忙揭開蓋子給他看。
“诶,是龍魚!”紀天星很驚奇。
“你認識?”江晏也有些意外。普通人家養這個的人不多,他家是為了做生意的風水。
“嗯。”紀天星的神色黯淡下去:“以前家裡有好多。”
“你爸媽也做生意的?”江晏有了一點精神。
“我爸是。”紀天星小聲道:“不過現在不是我爸了。”他擡起頭:“你拎這個幹什麼去呀?”
江晏的聲音又低下去:“放生。”
“放到江裡去麼?”紀天星追問。
江晏點頭:“放生都放江裡的。”
“這個天氣會凍死的。”紀天星同情道:“這是熱帶魚。”
江晏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真的,這個天氣,放進江邊的冰窟窿,就不是放生,是殺生了。他該想到的。但今天好像從早上起來就有點暈,腦子都不轉了。
“家裡沒地方養了。”他終于露出了一點孩子氣的愁苦。
“你真不要了麼?”紀天星追問道。
江晏沉默,他說不清。江顯聲肯定會去買新的水族箱,但那不知道要花上多久。
“江邊那條街賣熱帶魚。”紀天星道:“你要不要問問老闆,要是人家收魚,你就便宜賣給老闆嘛。”
江晏想了想,忽然笑起來:“對啊,我剛剛怎麼沒想到。”他一下子有了主意。“那我去江邊看看。”
說完躊躇了一下,還是主動道:“你要一起來麼?”
紀天星上下看了看他,嚴肅道:“唉,一起吧。不然你又倒地上可怎麼辦?”
“我就是沒睡好。”江晏努力解釋:“我太困了……”
紀天星直白道:“我看你是餓的。”
“我不餓。”江晏道。
紀天星不說話了,他用一種很同情的眼神看着江晏。
江晏隻好假裝沒看到。
兩個孩子走到沿江路上,那裡一條街都是賣水族設備和熱帶魚的。江晏一家家問過去。他不是賣,是問能不能付點錢,把魚暫時寄養在這裡。答案總是不行。最後一家老闆看他是個孩子,大冬天手都凍青了,又講得誠懇,說可以是可以,但養死了我不負責,你這魚現在看着已經不怎麼精神了。江晏想起了金寶珍缺貨時給人家打欠條,立刻道:“那我給你立個字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