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秋在邊上整理紀妙菲寄回來的包裹——都是些樣式很時髦的新童裝。做母親的熱愛打扮自己,也熱愛打扮兒子。包裹裡還有幾盒南方點心,都是鐵盒子裝的,一盒沒幾塊。何玉秋把點心打開,自己沒動,都放到了紀天星的床頭——省着紀天星老是喊餓。她理着理着,衣服裡掉下來一個紅色的小綢布口袋。何玉秋打開,發票裡包着一枚帶克重标簽的金戒指,印章落款是那邊一個很有名的金行。何玉秋看了一會兒,擦了擦眼睛。
紀天星擡起頭,擔憂道:“姥姥你怎麼了?”
“沒事兒,就眼睛有芝麻糊。”何玉秋嗓子微微啞着:“不要緊。姥姥這就做飯去。星星期末考得好,咱們今天四菜一湯,吃紅燒排骨和鍋塌豆腐!”
她收好東西,起身做飯去了。紀天星思索片刻,也丢開畫筆,跑去洗了手:“那我來洗菜!”
窗外還在下雨。不過竈台一燒起來,屋子裡似乎就不再那麼潮濕。何玉秋恢複了正常,又是那個利索能幹的樣子了。紀天星在她身邊,一邊洗菜一邊玩兒,聽着姥姥講些舊年裡的瑣事。
講着講着,何玉秋就說起了鄉下還有老房子和親戚。前些天那邊來了信,說侄女秋天時要結婚了,請她過去參加喜宴。結婚是大事,親朋不免跟着忙碌,一走要好些天,當然不能把紀天星一個人丢在家裡,所以要把他也帶去。
鄉下有什麼好玩的呢,紀天星想不出。但能去吃席肯定挺好的。他以前跟着紀妙菲參加過某位富太太的婚禮,在婚禮上吃到了鵝肝醬和大龍蝦。鄉下的喜宴上應該也會有很多沒吃過的東西。他越想越期待,簡直恨不得明天就和姥姥回鄉下去了。
何玉秋把排骨炖上,豆腐切好,檢查完紀天星洗出來的青菜,又忙着收拾下班回來時買到的水果,把它們分門别類放到籃子裡。香瓜,毛桃和甜杏都很新鮮。她挑了個熟透的香瓜洗好,用拳頭一捶兩半,把瓜底的那半給了紀天星——那頭總是甜一些。
夏天雖然熱一些,但就是這點好,應季的水果蔬菜便宜又豐富。紀天星的零食現在全變成了黃瓜番茄和吃不完的瓜果梨桃。
不過對本地過日子的人家來說,悠閑自在也就是這一小段日子。再過一個多月,又要開始準備曬秋菜和腌秋菜了,再然後就是陸續買煤買絆子,囤起來準備過冬。一年總共十二個月,這裡冬天要将近六個月。趁着天氣尚暖,人總要忙個不停。
紀天星坐在竈台下啃着脆甜的香瓜,汁水和香瓜子都糊到了臉上。香瓜幾口就吃完了,可離排骨炖好還要很久很久。何玉秋給他擦幹淨臉,打發他去玩兒,紀天星隻好戀戀不舍地離開香噴噴的鍋台,到屋裡去了。
他在桌前忙碌半晌,畫完了大作一幅。晚飯還沒有做好的意思。紀天星趴在桌子上,聞着廚房飄來的香氣,擡頭看着客廳窗台上那一盆盆郁郁蔥蔥的花——姥姥把它們照顧得很好,繡球,月季和茉莉這會兒都開了花,連仙人球都冒出了一隻小小的花骨朵。
何玉秋說趁着天暖,過兩天要給家裡的花分盆。紀天星突然想起江晏家裡一盆花都沒有,于是很想送他一盆。期末忙着複習和考試,他有好一陣子沒見江晏了。但假期來了,他們又可以常常在一起玩兒了。
想到這裡,他爬起來,準備給江晏打個電話。沒想到家裡的電話倒是先響了。
紀天星趕緊跑過去接起來:“喂,請問您是哪位……”
“是我。”江晏的聲音在那邊響起來,有點躊躇:“你期末考得怎麼樣,要上補課班麼?”
“挺好的呀。”紀天星立刻開心起來:“補課班不用上了。你呢?”
“我也不用。”江晏的聲音輕松了一點:“不過要上别的課外班。”
“哦。”紀天星有些失望:“那……”
“明天要不要出來玩兒?”
“要!”紀天星立刻歡天喜地:“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