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文王的虛晃一計本就是他與陛下商定好的,他自然不能真由他們取了文王的性命,但若是途中意外頻出,一個護駕來遲的過失倒也是人之常情,有了先前的謀劃陛下既不能嚴懲他,還能順便給那群老頭個甜棗略微遮掩一下鋒芒,抵抵太後的忌憚。
如此兩全其美的選擇,他何樂而不為呢?
沈萬安站起身,緩緩将汝窯内的桃枝取出,彼時徹底回過味來的随遇不禁驚呼了一聲“妙哉”。
“隻屬下還有一事不解,既然大人已經想到了避風頭的良計,又為何要接那侞卿入府?”
“此計能解一時之憂,卻難避免一世之難,隻要我在位上一日,太後便不可消除心中顧慮,拉個擋箭牌在府上,總好過日複一日的叨擾。”
“她的身份總歸還是太特殊了一些,這些年雖困在桃花寺内看似本分,背後的小動作卻也一樣沒少使,怕是不妥啊。”隋遇見他眉頭一皺又瞬間改了口:“桃花寺内還有不少女眷,樣貌、身手也不比她差,不如換成旁人?”
沈萬安手一頓,打量着桃枝的目光中頓時多了一絲玩味。
“不用,她知道什麼時候該演,什麼時候不該演,找她會省力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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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萬安說的沒錯,侞卿的辦事效率出奇的高,豎日一大早她便捧着一大簇桃枝進了府,隻是她并不是一人回來的,在她的身後還跟着一衆浩浩湯湯的憐人。
收拾庭院的小厮哪見過這麼多女人,徹底看傻了眼:“侞卿姑娘這是?”
侞卿唇角一勾,将手中的桃枝塞到他懷中:“這些都是大人吩咐要的新鮮桃花,你且去每個屋子插上一枝。”她瞥了眼身後的憐人,又繼續囑咐道:“順便把她們也安排到各個屋裡去。”
小厮略顯為難站在原地,昨個管事的特吩咐好生伺候着這姑娘,想來她的身份定然非富即貴,隻是今日怎又多出這麼些個比花還嬌嫩的憐人,自家大人素來不近女色,倘若貿然答應豈不是要白招惹出禍事,可如若不應,她再去大人面前參上一軍,最終吃不了兜着走還得是他。
小厮怎麼想都怎麼為難,猶豫道:“姑娘有所不知,大人向來不近女色,您将這些個憐人請進府怕是不妥。”
侞卿早就料到小厮會如此推辭,忙将提前備好的錢袋遞到小厮手中,拖長聲音故意說道:“從前大人日理萬機,自然無暇理會終身大事,可如今大人已身居高位再無後顧之憂,是時候也該好好享受一番,再說大人心思的轉變豈是你我二人能夠參破的,此一時彼一時,如此嬌豔的美人誰敢斷保大人就不會真動了心呢?”
也不知是錢袋的銀兩夠足還是眼前這群憐人的模樣夠俏,小厮的眼中閃過一絲松動。
再仔細想想這番話也沒錯,如今她都能住進了府裡那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嗎?若是此事真能讨得大人歡心,那他多少也能跟着沾些光啊。
如此一想小厮答應得格外爽快,帶領着一衆憐人便迅速朝各屋走去。
侞卿打發走了人,抖了抖衣袖間殘留的幾處花瓣,沈萬安隻說‘遠水解不了近渴,遠花賞不了近春’,這些可都是她在附近花樓熬了一夜才選出來的佳人,自然不算是忤逆他的意思喽。
一想到沈萬安會吃癟的神情,眉宇間不禁多添了幾分喜色,她伸了個懶腰就準備回屋内睡個回籠覺。
養足精神再去會那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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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侞卿姑娘,大人有請。”
那前來報信的小厮慌裡慌張,想來此時的老狐狸也到了發威的時候,侞卿懶懶站起身。
“侞卿姑娘您一會兒見着大人千萬别多說,他要是訓你你隻需聽着就罷,等一刻鐘過後大人氣消了這事也就自然過去了。您可千萬别跟他對着嗆啊……”那小厮撩開簾子又多囑咐了一聲,隻見侞卿淡淡應了一聲就進了書房。
屋内隻一盞鎏金浮雕花卉紋三足銅爐敢散出袅袅雲煙,順着煙霧望去,案前之人面色凝重,正持筆飛速寫着什麼。
“大人,侞卿姑娘來了。”
小厮隻匆匆報了一聲,便恐殃及池魚似的慌忙退了下去,而案上之人仿若沒聽到通報般仍維持着原來的動作,反倒是跪在地上的美人紛紛回過頭,朝她投來求救目光。
盈盈秋波,香腮挂淚,配上地上打翻的茶水,宛若一朵出水芙蓉。
真不懂得憐香惜玉。
侞卿心中低歎一聲,卻也隻得老實站在原處,估摸一炷香過後沈萬安才停筆擡起頭來。
“侞卿,你好大的膽子!”
他猛地一聲呵斥,不知神遊到何處的侞卿才回歸神來,她站直腰闆一臉無辜道:“屬下不知有何錯處。”
她說罷又端量了一番地上的美人,繼續問道:“莫不是大人不喜歡此類美人?”
她這話一出,地上美人似也有些挂不住面,掩面就嗚嗚痛哭了起來。這哭哭啼啼一鬧,座上沈萬安的臉色就越描越黑,侞卿故意視而不見他的怒氣,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都是屬下糊塗,竟忘了大人素來不喜哭啼柔弱之人,大人且放心屬下這還有其他美人,保準有一款适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