侞卿言辭懇切，扶榮頗為動容，二人視線交彙一瞬，扶榮的目光漸向身旁的溪雲瞥去。

隻見溪雲仔細收好方子，又恢複了一貫的高傲，扶榮見狀收回視線卻見眼前的那雙澄澈眼眸竟還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明明是一雙含情似水的溫柔美眸，扶榮卻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而對面之人似乎也察覺出來她的局促不安，漸漸将目光轉移到她脖間的玉墜上。

“當日在宮中就瞧着公主這塊玉罕見，如今近身一細瞧而真是不同尋常，妾身竟從未見過如此剔透明潤的玉。”

“你才過了幾天富裕日子自是沒見過什麼上乘之色。”溪雲幽幽說道。

“妾身确實不大懂這些，還望公主不吝賜教。”

見侞卿答得恭順，眼下自己懷中又揣着方子，溪雲的語氣也變得柔和起來：“此玉乃前西洛王特去佛辰寺，一路叩拜七七四十九天才求來的，自是與那些個渾物不同。”

侞卿一聽，唇角的笑意也越勾越深，她竟沒想到這塊玉到了東籬人口中倒有千奇百怪的說法。

扶榮見她對此玉頗感興緻，遂直接解下遞到她掌心。

侞卿一驚：“西洛王一路叩拜方得此玉，如此珍世罕物妾身如何碰得？”

扶榮寬慰道：“不礙事的，妹妹既然喜歡仔細瞧瞧也無妨。”

侞卿道了聲謝，又細細端量起手中的玉墜，綠鳳翔遊頗有欲攬九天之尊之勢，待翻至背面鳳脊滑順圓潤。

侞卿雙眸一沉。

扶榮見她良久都不出聲，問道：“妹妹怎麼了？”

侞卿微微擡眸，晦暗瞬間轉為悲戚：“隻是方才聽聞此玉背後的故事，一時思及妾身的父親……”

扶榮一聽這話，眼眶也跟着一潤，忙掏出絹帕側過身擦拭了兩下眼角，溪雲一見兩人這架勢，慌忙點明此行的目的。

“好端端的又整些哭哭啼啼的樣子，回頭讓外人瞧見還不知該怎麼編排，如今時辰也不早了，姐姐既想問清沈相的病情，還是早些說破為妙。”

溪雲如此一提醒，扶榮才想起來喚身後的女使将備好藥材送到侞卿面前：“方才光顧着和妹妹叙舊，卻把正事給落下了，這些人參是太後親賞的，我一時半會兒的也用不上還是留給相爺進補吧。”

侞卿見她提起沈萬安便也沒再推辭，忙差人直接送去書房。

待至太陽偏斜，霞光滿天，閑人一一散盡，侞卿才歪躺在小榻上，懶懶問道：“小廚房的湯熬得如何了？”

“都已準備妥當，姑娘可要給大人送去？”

“一并端出來吧，也是時候該去走一趟了。”

*

“侞姨娘來了。”

門外的小厮報了一聲，侞卿端着參湯緩緩走進屋。

屋内燭火通明煙雲缭繞，隐隐約約間還殘留着一絲女子身上特有的脂粉香氣，沈萬安素來不親近女人，尤其厭惡脂粉香氣，可太後賞的四位美人各個身懷異香，就算他将這屋内的香爐不眠不休燒上個三天三夜，也散不盡這味道。

一想到沈萬安那副嫌惡的神情，她就不覺樂彎了唇角。

“大人。”

侞卿斂了斂嘴角的笑意又輕喚了一聲，不出意料回應她的隻有小厮匆忙的腳步聲，以及房門緊閉的哐啷聲。

“大人，暫且歇一會兒喝點參湯吧。”她走上前将湯碗擺在他面前。

參湯混着空氣中蓮香一并送到沈萬安面前，沈萬安一想到白日的局促，沒好氣擡起頭來：“如今你倒是還學會做這些了？”

侞卿聽出他語氣夾帶的譏諷也不惱，隻維持着笑意站在一側替他研起墨來。

“一回生二回熟，大人且嘗嘗。”見他遲遲不肯動手，她又追補了一句：“妾身還讓小廚房多放了些紅棗、枸杞，喝起來沒有那麼苦的。”

沈萬安眉頭一皺，卻還是低抿了一口，也許那湯并不似想象般苦澀，又俯身小酌了幾口。

“是不是不苦？”

突然湊近的讨好面容讓沈萬安心頭頓覺一陣不适，他下意識向後躲了一寸。

侞卿見他耳垂微紅就知道這毛小子是害了臊，畢竟是未經風月，縱能在殿前一裝鎮定，卻難擋私下獨處的暧昧。

“讓開！”

沈萬安呵了一聲，侞卿也不再逗他便乖乖站在一側，一時屋内燭影搖曳，二人靜默不語。

良久沈萬安開了口：“那方子是你親自去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