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心和桃姜還是照理争鬧了一番,屋内緊閉的帷幔輕抖了兩下,傳來一陣窸窣聲。
“瞧瞧我說什麼來着,說你蠢笨你還不認,如今可是把姨娘都吵起來了吧,還不快去打來熱水,扶姨娘起身。”桃姜吩咐完便朝床榻走去,可沒過兩步又一臉慌張飛速折回身來。
桃心不明所以,嚷道:“不是要伺候姨娘起床嘛,怎麼好端端的又退出來了?”
“我……”桃姜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拉着人就要往外走。
“究竟怎麼了?”桃心見勢就要往床榻靠近。
“别去。”
然不等桃姜阻攔,青色帷幔下便多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你這屋内倒是熱鬧。”
那聲音幾乎聽不出任何的波瀾,卻依舊疏離得讓人退卻三分。
侞卿猛然睜開眼,身側可不就是沈萬安那張俊逸非凡的臉,但與往常不同的是,他幾乎是赤着上半身。
硬朗分明的線條,如群山萬壑,又如萬海無疆,令她一瞬望了收回視線。
“都說了讓你别去。”
桃姜在旁小聲嘟囔了一句,還握着床幔的桃心恰握着一團火焰:“奴婢不知大人今夜留宿,無意驚擾還請大人恕罪。”
沈萬安不緊不慢披上外袍:“都退下吧。”
這一聲令下,衆人皆松了一口氣,也顧不上什麼大雪不大雪,拔腿就往外跑去。
侞卿見外不怪,重新回趟至原處閉上了眼。
要說這段時日,每到天寒之際沈萬安留宿秋熙苑已成常态,且多數情形下,兩人都像昨夜那般各居一邊背對而卧,從不逾矩半分。
沈萬安往日不是要一早上朝,就是需到書房處理公務,幾乎從未待至清晨,以至于侞卿也漸漸習慣于兩人之間睡友模式,反正醒來也見不着自然不會覺得尴尬。
可今日一反常态,等她蘇醒之際身旁之人遲遲都沒有動身的迹象,雖說他隻安靜躺在那并無所礙,但她心底終究是有些别扭的,索性一直窩在一邊繼續裝睡。
要不是桃姜與桃心的叽喳吵鬧驚醒了他,她還不知他到底要賴到何時。
耳畔窸窣的聲音漸漸停了下來,侞卿想起身探望卻又恐人還在原處。
沈萬安穿戴齊整,緩緩道:“如今早已日上三竿,你還打算賴到何時?”
“屋外大雪不止,大人何知日上三竿?”侞卿聲落才驚覺上了他的圈套,她睜開眼果然就見他似笑非笑望着她。
“哦?卿卿未醒,怎知屋外大雪不止?”
若她沒有看錯,他的眉梢似乎微微上挑了一瞬,那神情似再說:我看你究竟要裝到何時。
侞卿見此也不好繼續裝睡,隻得坐起身:“大雪簌簌而落總歸是有聲響的,我聽見的。”
“那你這睡意倒是挺淺的,連屋外下雪的聲音也能聽到。”
侞卿想沒想就直接點了點頭:“自然。”
沈萬安也配合點了點頭,但他陡然一折身,侞卿下意識一退,險些撞在床榻上。
“大人這是何意?”她望着面前突然放大的五官,語氣間多了一絲慌亂。
沈萬安大掌一撈,在她身前不遠處抽起一隻玉簪:“若我沒記錯的話,這玉簪還是你昨夜從我身上搶過去的。”
“妾身睡姿早已收斂許多,怎麼可能……”
侞卿越說越說聲音越小,若是旁時她定然敢笃定這事絕非她所為,她向來覺淺睡不實,一有風吹草動必然會醒,怎麼可能會連去搶人玉簪的事都毫無印象。
可昨夜不同,明露配來幾方鎮定舒緩的藥酒說是有助眠良效,她本不願一試,但架不住桃心與桃姜兩人的起哄便一同小酌了三杯,事後确實要比往日睡得早一些,但也不至于做出什麼非分之舉吧……
思及此她猛然一低頭,誰知身上中衣早已換了模樣,再一想到他今早赤膊的神情,蓦然就燒紅了臉頰。
她不會真的逾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