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安一問,侞卿的臉愈加紅潤。然臉頰的滾燙未消,手臂的溫熱卻一路上沿,她再一低頭,隻見他正拿着絹帕認真擦拭着她衣袖上的酒漬。
“莫動,一會兒風吹着會更涼。”他一寸寸仔細擦拭着,那略微凝重的目光恍惚隻是因那漸漸氤氲開的酒漬。
侞卿怔了一瞬,沈萬安已然松了手。
“餘下的你就自己處理吧。”他慢條斯理換了副帕子,又擦了擦的掌心。
侞卿捂緊被擦拭的衣袖,點點涼意微微滲透,混着那股蓮香,讓她一時又有些不自在:“多謝大人。”
沈萬安仿若看穿了她的窘迫,隻是這次并沒有着急發難,而是款款站起身。
侞卿見他終于要走,立即起身相送:“大人慢走。”
而身後衆人一聽這羅刹要走,瞬間轉過身來,恭順道:“恭送大人。”
沈萬安瞧着個個殷切的目光,一時也有些哭笑不得,才挪了一步,似又想起什麼般,刻意轉回身,附在她耳畔低語道:“今晚可莫要再多吃酒,我這玉簪可禁不住第二次哄搶。”
侞卿如塑一滞,沈萬安輕笑走出亭子。
彼時消了氣焰的問清,從另一側興沖沖跑來:“哇,好香啊,你們偷吃鹿肉竟然也不知會我一聲,我非要去告訴大人你們吃獨食!”問清佯裝生氣轉身,卻偏巧正撞見那還未走遠的沈萬安,問清一舉手臂,就被離清眼疾手快一把攔住。
但離清還是晚了一步,在問清的雙臂鉗制之際,他高昂的那聲“大人,您不過來一起坐會兒”的邀約已然問出口。
少年聲音嘹亮,沈萬安腳步一停。
“哎呦離清,你拽我幹甚,大人還在呢,你們怎麼不請他過來一起啊?”
盯着還是一臉純真的問清,桃姜幾乎是咬牙切齒擠出一句:“好不容易把他盼走了,你這嘴可是真快啊。”
除了問清不知所雲外,其餘人雖是不敢明說,但毫無疑問眼底多了一絲祈盼。
賞雪、品酒、食肉,實在是不需一尊羅刹作陪。
沈萬年望着心思迥異的衆人,神色一黯,一言不發朝前走去。
侞卿緊盯着那道背影,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落寞感,可沈萬安怎麼會落寞,或者換而言之,他豈能讓人察覺出他的落寞?
她仔細回想着他今日的種種異常,一切的一切似乎隐隐帶有些一絲想要融入的希冀。
融入!
她猛然回頭問道:“今為何日?”
“自是守歲的前一夜啊。”桃姜脫口而出。
離清微微一頓,緩緩道:“我想起來了,今日是大人的生辰。”
衆人一驚:“生辰?”
問清也有些茫然:“你怎知今日是大人的生辰,大人從未提及過半句。”
“這事我也是偶然從大人和隋總領那聽來的,年關忙前忙後的就把這事徹底忘了。”離清有些懊惱。
問清激動一嚷:“這麼重要的事你也能忘!”
“我那還不是幫你收拾爛攤子。”
“誰用得着你收拾啊,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眼見兩人有吵起來的迹象,明露迅速開口打斷:“你們今日可曾見過隋總領?”
衆人仔細一思索,确實從頭至尾都沒見過随遇的身影,遂如實搖了搖頭。
“隋總領肯定是去給大人準備生辰宴了呗。”問清悠然說完,就又結結實實挨了一圈白眼,他有些氣惱質問道:“那你們說,隋總領能去哪!”
衆人也沒有頭緒,但依照沈萬安的性子,既然他不曾透露,那就決然不會大堰旗鼓地讓人替他操辦生辰宴,況且如今馬上臨近除夜,就連他沈萬安都尚且留在府中辭歲迎新,向來最為忠心耿耿的随遇又能去哪?
衆人心中不解,待環顧一圈四周後,又異口同聲驚呼道:“侞姨娘去哪了?”
站在原處的問清正要開口,但一瞥衆人那“别來添亂”的目光齊刷刷彙集在他一人身上時,憤然噤聲自嚼了兩口肉。
哼,這次我可是真親眼看見侞姨娘朝書房走去了,你們不願意聽我說話,那就挨個找去吧!
問清邊想邊将肉嚼得嘎吱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