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期限,轉瞬即至。
凜(燼)和孤再次被傳喚至聽風閣深處的“靜思居”。依舊是那間雅緻的書房,依舊是那位面帶溫和微笑、眼眸深邃難測的主事沈仲。
空氣中彌漫的奇異香氣似乎比上次更濃郁了一些,帶着一種若有若無的、令人精神恍惚的效果。凜暗自運轉體内融合了鎮魂玉力量的燼毒,守住心神,同時将這幾日整理出的、關于古虞王朝卷宗的摘要報告,以及一份對穆雍近期研究方向的“初步判斷”,恭敬地呈遞上去。
孤也幾乎在同一時間,遞上了他負責整理的另一部分資料,動作幹脆利落,臉上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冰山表情。
沈仲沒有先看報告,而是微笑着示意兩人坐下,親自為他們斟上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茗。茶香清雅,與空氣中的異香混合,産生了一種微妙的平衡感。
“辛苦了。”沈仲端起自己的茶杯,目光在兩人臉上緩緩掃過,似乎在評估他們這幾天的狀态,“短短三日,便要從浩如煙海的卷宗中理出頭緒,實屬不易。不知二位……可有什麼特别的發現?”
來了。彙報隻是形式,真正的考驗和信息交換,現在才開始。
凜和孤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按照之前的“默契”,孤率先開口,聲音平直無波:“屬下負責核對檔案庫記錄。穆雍長老在一個月前借走的四份關于古虞王朝祭祀與星象的卷宗,至今未還,去向不明。另外,卷宗庫内并無比對清單多出或明确被篡改替換的記錄。至于那張數字紙條,屬下已查明其為天權殿内部緊急警示暗語,意為‘有内鬼,速撤,目标暴露’,傳遞時間在穆雍長老死前一個時辰左右,傳遞者身份不明。”
他的彙報簡潔、客觀,隻陳述事實,不做任何推斷,将關鍵信息清晰地擺在了台面上,卻又恰到好處地隐去了自己在調查過程中可能接觸到的其他細節。
沈仲靜靜地聽着,手指輕輕摩挲着溫熱的茶杯,臉上看不出喜怒。待孤說完,他才将目光轉向凜。
“凜,你呢?穆雍長老的書房,可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凜心中早已将措辭演練了數遍。她知道,哪些可以說,哪些必須隐藏,哪些需要用春秋筆法一筆帶過。
“回禀主事,”凜低下頭,聲音沙啞,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和凝重,“屬下在整理過程中,确認了孤同僚所說的卷宗撕毀和紙條夾帶之事。關于被撕毀的戰争卷宗,屬下仔細搜查過書房,并未找到缺失的部分。”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然後繼續道:“除此之外,屬下還留意到兩點異常。”
“其一,書房窗棂角落,有一道極其隐蔽的新鮮劃痕,疑似被特殊工具剮蹭過。雖然門窗是從内部鎖死,但也存在被人從外部打開再恢複原狀的微小可能。”她将這個發現說了出來。這一點相對次要,即使被沈仲得知也無傷大雅,反而能體現她的觀察細緻。
“其二,”凜擡起眼,目光落在沈仲手中的茶杯上,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客觀發現,“穆雍長老似乎對涉及‘靈魂’、‘能量轉換’以及‘古老祭祀儀式’的偏門古籍頗有興趣。北側書架上此類手抄本不少,内容大多晦澀怪誕。屬下才疏學淺,未能完全看懂,但感覺……與長老平日執掌刑律的嚴謹作風,似乎有些……不符?”
她巧妙地提及了那些“偏門古籍”,暗示自己接觸過,但并未直接點破枯骨教手抄本的存在。她想看看沈仲對此會有何反應。這既是一種試探,也是一種保護——如果将來手抄本的事情敗露,她至少可以辯稱自己當時并未認出。
果然,當凜提及“靈魂”、“能量轉換”等字眼時,沈仲端着茶杯的手,幾不可查地微微一頓。雖然他臉上的笑容依舊,但凜捕捉到了他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銳利光芒。
“哦?偏門古籍?”沈仲放下茶杯,語氣依舊溫和,“穆雍長老治學嚴謹,博覽群書,涉獵廣泛也不足為奇。或許是與他研究的‘焚世’舊案有關吧。”他輕描淡寫地将話題帶過,沒有深究的意思,仿佛對此并不在意。
但凜卻更加确定,沈仲絕對知道些什麼!他對這些涉及禁忌知識的古籍,絕非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漠不關心!
“至于你對穆雍長老研究方向的初步判斷報告……”沈仲翻開了凜遞交的另一份報告,快速浏覽着。
這份報告,凜寫得非常“标準”。她根據卷宗内容,總結了穆雍對古虞王朝曆史、特别是其星象祭祀和陵寝制度的研究興趣,提到了他對“天外隕鐵”和“守陵人”組織的關注,并将這些都與他調查“焚世”真相聯系起來。報告邏輯清晰,重點突出,完全符合一個盡職盡責、能力出衆的幽影衛成員應有的水準。
但其中,巧妙地隐去了關于“眼睛”符号的任何推測,也未提及那張至關重要的殘缺地圖。
“嗯,條理清晰,分析得當。”沈仲看完報告,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穆雍長老确實是在‘焚世’舊案的調查中,觸碰到了某些被塵封的秘密,從而引來了殺身之禍。”
他将報告放下,目光再次在凜和孤之間流轉:“關于那四份缺失的卷宗,以及那個‘内鬼’的警告……你們有什麼看法?”
這是在考察他們的分析和判斷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