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的命令,如同投石問路,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凜(燼)沒有過多猶豫,領命之後便立刻開始為前往亂骨灘做準備。她很清楚,此行名為查探虛實,實則危機四伏,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沈仲看似給了她“自由行動”的權限,但暗中必然布有眼線,她的一舉一動,很可能都在這位心思深沉的主事掌控之中。
她首先去了聽風閣的外事房,申領了前往城外執行“勘查任務”所需的基礎裝備:一套更适合野外行動的深色勁裝、足夠的幹糧和清水、幾種常用的解毒劑和療傷藥膏、以及最重要的——一份黑石城周邊,特别是東部區域的地形詳圖。
負責發放物資的依舊是那位沉默寡言的陸九。當凜特意詢問是否有關于“亂骨灘”附近更詳細的标注或勘探記錄時,陸九扶了扶眼鏡,眼神躲閃地翻找了半天,才找出一份年代久遠、标注模糊的獸皮地圖殘片。
“這裡…以前似乎是個古戰場,後來又成了傾倒…某些‘廢棄物’的地方…”陸九含糊地解釋道,“地形複雜,多流沙陷坑,還有…不幹淨的東西。幽影衛也很少涉足那裡。這份圖…是早年勘探隊留下的,信息不全,你…多加小心。”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真切的擔憂,不知是出于對任務本身的忌憚,還是對凜這個“新同僚”的某種特殊關切。
凜接過地圖殘片,道了聲謝。她能感覺到,陸九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欲言又止,這讓她對這位看似邊緣的司吏更加留意了幾分。
離開格物司,凜沒有立刻出城,而是先回到了玄字院。她需要一些時間,研究地圖,整理裝備,更重要的是…處理一些“私事”。
她仔細研究了那份獸皮地圖殘片。亂骨灘位于黑石城東南方向約三十裡處,是一片廣闊的、布滿風化岩石和巨大獸骨的戈壁荒灘。地圖上标注了幾個危險區域(流沙、毒沼),以及幾處可能存在的廢棄礦洞或古代遺迹的模糊位置。結合沈仲提供的、瑤光殿和血手會可能活動的區域信息,凜在心中大緻規劃了一條相對隐蔽、又能最大限度接近目标區域的潛入路線。
随後,她檢查了申領來的裝備。幹糧和清水充足,藥物種類齊全,勁裝也算合身。她将自己的匕首重新打磨鋒利,又将那枚“枯骨之眼”和重要的殘圖、手抄本用油布仔細包裹好,貼身藏匿。做完這一切,她并沒有立刻出發,而是靜靜地坐在房間裡,調息凝神。
她在等待。等待一個合适的時機,也是在等待…某個可能的變故。
她不相信沈仲會讓她如此輕易地“自由行動”。暗中的監視必然存在。她需要制造一個脫離視線、傳遞消息的機會。
夜幕悄然降臨。黑石城的夜晚,喧嚣與死寂并存。凜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起身,沒有走正門,而是悄無聲息地翻出了玄字院低矮的後牆,融入了聽風閣外圍錯綜複雜的小巷陰影之中。她的動作如同一隻夜行的貓,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而在玄字院不遠處的一座瞭望塔上,負責監視的衛士甲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那‘凜’…好像一整天都沒出過門?”他嘟囔着問旁邊的衛士乙。
衛士乙放下手中的酒囊,眯着眼睛朝玄字院的方向看了看:“嗯,安靜得很。估計是在研究沈主事給的任務吧。去亂骨灘那種鬼地方,不多做點準備可是會死人的。”
“說的是。不過…沈主事派她一個人去,是不是有點…太冒險了?”
“誰知道主事們怎麼想的。”衛士乙打了個酒嗝,“也許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幾斤幾兩吧。咱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别瞎操心。”他重新拿起酒囊,渾然不覺那個被他們議論的目标,早已用他們難以想象的方式,暫時脫離了他們的視線範圍。
……
凜在黑暗的小巷中快速穿行,她的目标并非城門,而是東區靠近城牆的一處極其隐蔽的廢棄排水口。這是她前幾天觀察環境時偶然發現的,可以避開城門守衛,悄無聲息地離開黑石城。
在即将到達排水口附近時,她在一處三岔路口的陰影下停下了腳步。她沒有立刻行動,而是靜靜地等待着。
片刻之後,一個極其細微的、如同夜枭低鳴的聲音,從不遠處的屋頂上傳來,三長兩短。
是千面約定的緊急聯絡暗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