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兩個男人的聲音。
一個人說:“今夜月色甚好,賢弟作詩一首可好?”
另一個人說:“不作”
那人又問:“為何不作?”
另一個人說:“作了好讓你來挑我的刺嗎?就像昨日那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竟是在吵架。
宋臨湘推開門,就見兩位男子正立在樹下,但是他們不是人,竟然是鬼。
宋臨湘頓感親切,她不禁走上前去,那兩位男鬼見她過來,行禮作揖,倒不像是當朝的禮節。
“在下簡明居士”
“在下竹隐居士”
“不知姑娘是何人?看起來頗為面熟啊。”
這話是那位簡明居士問的,也就是讓賢弟作詩那人。不知為何,宋臨湘這樣慘白毫無生氣的臉卻讓他想起了那位意氣風發的女将軍。那日她騎着高頭大馬入城來,紅纓槍上挂着敵軍的首級,可真真是威風。
宋臨湘也學着他們那樣生疏的行了個禮:“我是宋臨湘。”
簡明居士聽到她的名字後自嘲一笑,果然不是她,那樣的人物怕是早就上天去做神仙了,怎會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站在他眼前。
宋臨湘倒沒在意他的表情,而是繼續問道:“你們在這不怕道士嗎。”
道士都是驅鬼除妖的,這是徐修靜和她說的,她沒想到會在這看見鬼。
簡明居士一甩袖子,理直氣壯的說:“怕他們做甚!就算是道士也得講個先來後到吧,他們的道觀建在我們的墳前,怎麼還有趕我們走的道理。”
那位竹隐居士也在旁邊附和道:“不錯。”
宋臨湘點點頭:“有道理。”
簡明居士又上下打量宋臨湘一眼:“那姑娘也算半個鬼,又為何穿着道袍呢?”
“那道士叫我穿的。”
簡明居士撣了撣自己身上的袍子,炫耀般的說:“還是做鬼方便。你看,這是我生前最喜歡的袍子,我日日穿着還是潔淨如新。”
宋臨湘隻覺得這簡明居士說話深得她心,她還要再問,徐修靜廂房的門卻突然打開,他睡眼惺忪的看着宋臨湘問:“你大半夜在這自言自語什麼呢。”
自言自語?宋臨湘一看身前,那兩位男鬼早已沒了影。于是宋臨湘隻能把問題抛給徐修靜:
“我什麼時候能做回鬼。”
徐修靜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一臉莫名的看着宋臨湘:“你在說什麼?”
果然不是人人都是簡明居士,宋臨湘也懶得再和他說話,轉身進了屋子。徐修靜看着月色默默無言,他剛剛是被一個女鬼嫌棄了嗎。
禅息道人并沒有讓宋臨湘等很久,他查閱了一夜典籍,才對宋臨湘的身份有了一點猜測,隻是,這卻更叫他犯了難。
若是平時,對鬼的的處理方法,無外乎就是超度或者消滅。可宋臨湘卻不是普通的鬼,她可能是一隻念鬼。徐修靜聽師傅和他說完,便好奇的問道:“師傅,我知道獄死鬼、客死鬼、山鬼、神鬼、卻從沒聽過念鬼。”
“這念鬼,是什麼東西?”
“所謂念鬼,便是因念而生,也因念而死。”
徐修靜還是不太懂。
“從前有一女子,災時施粥濟世,可有一難民不知飽足,隻想侵占财産。于是他散播流言,萬千惡念彙聚,使女子命喪黃泉。女子死後,在山林間偶遇一獵戶,獵戶不知她是鬼魂,傾心于她。獵戶的與她偕老的心念太過強烈,竟使女子肉身重塑,返回人間。”
徐修靜聽完沉默良久,忽又想到一件事:“可她是撞到了弟子才變成現在這樣。”
禅息道人贊賞的點點頭,随後又說到:“許是因為你那日穿的是百衲袍。用百家布,自然就有百家念。”
徐修靜猶疑道:“那....該如何處置她呢?而且她身上還有那邪氣萦繞。”
禅息道人撫着胡子,沉吟道:“你先把她帶來。”
禅息道人看着面前的宋臨湘,相當平和的問道:
“姑娘可還記得生前之事?”
宋臨湘想到了之前腦海中那嘈雜的低語,但那聲音自從她撞到徐修靜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了。于是她搖了搖頭。
“那姑娘可有挂念之人?”
宋臨湘還是搖頭,挂念之人沒有,挂念之樹倒是有一棵。
“那這就好辦了”
禅息道人走到門前觀察起天象,左手又掐算了一番,才對着徐修靜吩咐道:“修靜,今日子時擺法壇超度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