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吐出來,一切就像是塵埃落定,世間再無柳邑此人,他死得如此悄無聲息,以至于宋臨湘和徐修靜都沒發覺。
徐修靜看他平靜下來,還以為是自己的咒術起了效果,急忙過去扶起柳邑:“柳道友!快來助我!”
“宋臨湘她…”
隻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身旁的人打斷:“宋臨湘不是你能叫的。”
徐修靜的臉已經變得慘白,即便在如此寒冷的冬日裡也急的額上直冒汗,他從沒在宋臨湘臉上看到過如此痛苦哀傷的神情,因此并沒發覺柳邑的話有什麼不對。他還在催促着柳邑出手:"别廢話了,快救人!"
“她不會有事。”
如此笃定的語氣倒是讓徐修靜怔愣了一下,不由得轉過頭來打量起柳邑。
他的狀态也見不得比徐修靜好多少,衣裳淩亂,頭發披散,眼下的淚痕都未幹。臉雖還是那張臉,可徐修靜卻覺得此時的柳邑讓人感到陌生。
他皺了皺眉頭,想問柳邑何出此言,卻突然傳來陣凄厲的尖嘯聲,讓他的耳中瞬間嗡鳴不止,有溫熱的液體從耳朵裡面流出。
是血。
他這才急忙捂住自己的耳朵,不過也是無濟于事。因為就算不捂住耳朵,他也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了,隻剩下些尖銳的細鳴聲在他的腦子裡盤旋。
耳朵不太靈敏,視線也變得模糊。
他竟然看到柳邑臉上露出抹笑容來,這聲音似乎對柳邑沒什麼影響。徐修靜被震的頭暈目眩,腳步踉跄,他卻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步子很是穩當。
這聲音自然是那隻小鬼發出的,它與柳邑心神相連,沒了柳邑的操控,此刻整個身形都在不住的顫動,像一團渾濁的沸水,表皮破爛不堪。
撕咬宋臨湘的冤魂變得更加瘋狂,一邊掙脫着原來的身體,一邊盤旋圍繞在宋臨湘的四周,像是場吃人的風暴。
但是正處風暴中心的宋臨湘倒是平靜,應該說是麻木了。當痛苦成為常态,便再也無力抵抗,宋臨湘就是如此,想停止這一切,必須要殺死誰,她自己,或者是這些冤魂。
可惜她都做不到,她的思緒漸漸回籠,也從中窺到點不尋常。
她發現并不是所有的冤魂都向她撲來,撕咬她的隻是少數,大多數隻是想逃離這具所謂的“身體”。可惜這些魂魄長時間被熔煉到一起,早就互相粘連,難以分開。
他們苦苦掙紮,妄圖沖破這個牢籠,可随着撕咬宋臨湘的冤魂不斷壯大,這些魂魄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也許最後落得和宋臨湘一個下場,被啃食殆盡。
宋臨湘幹脆閉上了眼睛,她不想親眼看着這些魂魄消失,也不想面對自己的消亡。雖說那些道士叫她女鬼,說她死了,可她覺得像鬼一樣活着也叫活着,就像這些冤魂,就像她。
這世上什麼事都不稀奇,她向來是發生什麼便接受什麼,就像那棵長在沙漠裡的楊樹,就像那不知所謂的咒語,但此刻,宋臨湘突然不想接受她的消亡。
柳邑在宋臨湘身前站定,隔着這些渾濁的冤魂注視着她。他太想念這張臉了,就是這張臉,看着他君臨天下,看着他報仇雪恨。
他也看着這張臉從稚嫩到成熟,從潔白無瑕到染上鮮血。可他忘不了宋臨湘抛棄了他,這幾十年光景,當真是無趣極了。
想到這,他伸出手穿過那些冤魂攥住了宋臨湘的手臂,那些盤旋在宋臨湘身邊的冤魂也是一滞,仿佛時間停止。随後就瘋狂的想要逃離此處。隻是它們很快就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
柳邑攬住宋臨湘的肩膀,薄唇輕啟:“吃了的給我吐出來。”
宋臨湘雖然是虛弱,可不至于到站不穩的地步。她本能的想要掙脫,卻反而被柳邑一隻手橫穿過肩膀,緊緊卡在他的胸前。于是她隻能眼睜睜看着剛剛還在噬咬她的那些冤魂,化成粒粒白色的光點在柳邑的掌中彙集成一團光球。
做完這些,他的面色已經有點蒼白。他托着那團光球就要往宋臨湘的身體裡送,手腕卻被宋臨湘抓住,沒有多大力氣,柳邑卻停下了手中動作,低頭望向宋臨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