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妖交界處有一鎮妖淵,淵内陰氣森森,常年不聞聲響,今日在西北角竟傳出妖族的陣陣哀嚎。
雲渺離開清林峰後,便來了此處。
數千年前,仙、妖為掙搶地盤大戰,最終以鎮妖淵界,劃分兩界的勢力範圍,但妖族對人、仙兩界觊觎已久,常有惡妖越過邊界,混入人仙兩界為非作歹。
妖族體魄強健,尋常修真界功法難以将其滅殺,修真界将犯境的妖族驅逐至鎮妖淵,以淵内禁制削弱妖族的實力,每隔一段時間舉辦斬妖大會,召各大門派一起誅殺妖孽。
有實力的門派平時也會派弟子結隊來此曆練,淵内妖族還是第一次見雲渺這般孤身一人的,這是大好的機會,仇恨驅使他們前仆後繼地攻擊雲渺。
尋蹤劍在妖群中穿梭,銀色劍光帶起一串串血珠,整整三日,不知有多少妖族死在雲渺劍下。靈力不斷消耗,雲渺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她渾然不覺,如沒有思想的傀儡般一直殺戮。
剛把一隻鳥妖斬落劍下,一隻修為高深的狼妖又從身後襲來,雲渺揮劍轉身,正面迎戰。
狼妖速度極快,利爪泛着紫光,幾乎隻能看到殘影,雲渺不閃不避,以利爪剜進肩頭為代價,刺中狼妖的心髒。
沒有妖族能離開鎮妖淵,狼妖在淵内待了近幾十年,早已無懼生死,他大笑道:“我的妖毒稱霸妖界,你活不過七日,好好享受死前的痛苦吧。”
雲渺神情冷漠,好似身中劇毒的不是自己。尋蹤劍在狼妖心髒内轉了一圈,将其徹底碾碎。狼妖的身體在空氣中消散,隻有劍尖暗紅的血液證明他存在過。
這般不要命的打法,雲渺持續了三日,發洩殺意後,眼中的血色褪去些許,她的思緒才有些清明。
在凡間時,雲渺一心修煉絕情道,記不清和幾人成過婚,每次殺人時,她出手都幹脆利落,從不猶豫,事後也從不懷念過往。她曾以為她會是第一個練成絕情道之人,不料心魔還是纏上了她。
初時,她有些難以掌握自己的情緒,她未曾在意。血洗赤羽宗後,壓抑已久情緒一起爆發,恨意、思念、愧疚,那些不該有的,一直被她忽略的情緒終于将她拖入痛苦的深淵。
每殺一位夫君,雲渺都會在他的魂魄上留下一道靈氣,那道靈氣可以保護他安全入輪回,來生平安順遂。這個行為是出于愧疚還是愛意,雲渺從不敢思考。
回到修真界以後,她本想靠自己修煉,不再牽連無辜之人,可絕情道不許她回頭,身後是萬丈深淵,大仇未報,她還不能停下,隻有獲得碾壓一切的實力,她才能查清真相。
雲渺思緒翻飛,手中的劍也不曾停下。直到第六日,雲渺才終于想清自己的道。
等最後一隻偷襲的妖死劍下,她的靈力消耗殆盡,身軀也已千瘡百孔。她拖着尋蹤劍一步一步往前走,劍尖在地上劃出深深的痕迹。
附近的妖族被她震懾,不敢貿然出手,隻能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踏上禁制,離開鎮妖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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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渺不在的這幾日,赤羽宗因為顧書白的到來,一改之前沉悶的氣氛,弟子在各峰間行走交流,仙鶴重新翺翔在赤羽宗上空,連天地間的靈氣都活躍了許多。
似乎所有人都默認他們的少宗主會和顧書白在一起,有些弟子甚至已将顧書白當成半個主子看待,顧書白随口問幾句關于元岸的事,他們便善解人意地去“照顧”元岸。
宗門内輕松的風沒吹到清林峰,這幾日,元岸一直陰沉着臉,十分暴躁。顧書白的狗腿子第一次出現在元岸面前時,若不是有佑三勸阻,他早将他們碎屍萬段。
雲渺離開的第七日,元岸坐在主殿的台階上,想她。雖然她又拒絕了自己,還沒把他放在眼裡,但隻要想起過去的時光,元岸很快就會原諒她的不禮貌。
又一波人來找元岸切磋,還未等他們開口,元岸熟練地丢出一個狐族秘術,幾個白衣弟子立刻陷入幻境,同身邊的人打鬥起來。
元岸邊思念雲渺,邊等他們打完,再控制劉鳴把這些累癱的人丢出清林峰,整套流程十分高效。
台階下突然出現一個人影,元岸激動地起身迎上去,待看清雲渺的模樣,他臉色大變:“怎麼回事?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雲渺半靠在元岸懷裡,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計其數,有的已快愈合,有的還在滲血,傷得最嚴重的是她的左肩,碗口大的傷口上,外翻的血肉成了黑紫,絲絲縷縷的黑氣從中溢出,是元岸最讨厭的狼妖一族的氣息。
元岸心疼地抱起雲渺,周身的殺氣幾乎控制不住,與平日柔弱嬌氣的模樣判若兩人。
硬撐着回來,雲渺已經意識模糊,沒有發現元岸異常的模樣,暈過去前她還在感歎,這人竟然能抱得動我。
寝殿内,元岸坐在床邊,指間亮起紅光,在心頭點了兩下,取出一滴心頭血喂雲渺服下,然後小心地把手覆在雲渺的傷口上,調用狐族回春秘術替她治療。
狐族是妖界霸主,他們的血佐以回春術,解狼妖之毒輕而易舉,但回春術再怎麼神奇,也隻能一點點治療雲渺的傷,無法讓她瞬間痊愈。
元岸額角冒出一層薄汗,額間火紅的狐尾印記若隐若現。回春術是他最不熟悉的秘術,以往受傷時,他從不給自己治療,傷口再怎麼疼也比不過他和佑三的靈魂融合之痛。
自他有記憶起,便一直受到這種折磨。對他而言,重傷不治而亡也是個好結局,總比受一輩子折磨強,奈何妖族身體素質實在強悍,不管受多重的傷,要不了幾天就會自行痊愈。
他覺得活着沒什麼意思,直到他遇見雲渺。在雲渺身邊,他的痛苦可以減輕,愛上雲渺以後,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也沒那麼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