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卿清了清嗓子,咳聲驚醒了啟褚,“正事要緊。”
啟褚不見分毫笑意,被哭聲感染眉宇間染上了三分沉重,他知道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但眼睜睜看着一群活生生的人淪為藥人、在夾縫中掙紮求生,還是忍不住心驚。
“給……”
話尚未出口,一塊令牌精準無誤地砸落懷中,衣袖拂過,玄卿面上是事不關己的冷漠疏離,啟褚穩穩接住正使夫人令牌,啞然失笑。
知我者,莫君也。
他對着小狐狸眨了一隻眼,做了個鬼臉,玄卿眉頭一皺,頗為無語的回了他個白眼,“快點處理,别節外生枝。冰湖應該開了,我已經嗅到了靈珠的氣息。”
“知道了。”啟褚走到鐵籠前,掌心焰跟着靠近,越來越亮的光照在常年黑暗無光的鐵籠深處,引起了無數騷動。他高舉正使夫人令牌,墨玉戒閃爍,一縷靈光細若飄絲盤旋在令牌旁,憑空變出了一塊方塊形的瑪瑙,“我乃九重天仙君,受杜夫人所托,來救諸位歸家,此物為憑據。方才所言隻是為了試探你們是否是真的藥人,得罪。”
麗娘止住了哭喊,盈盈、麗娘以及無數藥人怔怔望着啟褚掌心的兩樣物件,其中略有學識的低聲喃喃,“那東西寫的是‘九重天’他是天上的神仙……杜姐姐找人來救我們了,我們有救了!!”
盈盈雙腿發軟的滑跪在地,無聲哽咽。
她們仰頸,盡管掌心焰刺眼,盡管啟褚掌心握着的隻是兩件死物,但她們看在眼裡,那就是太陽,她們久違的人間。
啟褚悄悄松了一口氣,從藥人們的反應來看,杜茗钰的确對她們是真心相待,她們也願意信任杜茗钰。
“現在還不能帶你們走,你們暫時先待在這兒不要聲張,等九重天将正使緝拿歸案,外面一切塵埃落定了再來帶你們出去,聯系你們家人接你們回家。”
短短半盞茶的功夫,經曆了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麗娘被一衆姐妹攙扶着淚落千行,她們連連點頭。
“仙君我們明白。”
“我能回家了……我娘還在橋頭等我浣衣歸家……”
“杜姐姐真的救我們出去了!”
啟褚手一晃,從墨玉戒中變出一張靈咒,交給了扶着麗娘的一個姑娘。她手指僵硬,抓了一下險些沒拿起來,待她拿穩後,啟褚靈力飄入,陣法拓符化作弱水屏障将鐵籠囫囵包裹起來,他解釋道:“這是陣法拓符,能将鐵籠和外界隔離開,以免正使狗急跳牆殺人滅口。你們放心待在這兒,至多一日,必帶你們離開。”
她們一味點頭答應,她們都明白,杜姐姐上次來的時候都交代過了,讓她們放心信任手拿她令牌而來的人,來者和她一樣,是來救她們的。
在生死邊緣掙紮多年,馬上就要獲救了,隻要再捱一日。
弱水屏障波光粼粼,亮晶晶、冰透,仿佛是多年苦淚彙聚而成,截斷了紅褐色“血舌”,庇護着她們。啟褚都交代明白了,也不在滞留,牽起玄卿就往回走,哀痛解決不了問題,問題還在等着他解決。
即将走到拐角處,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呼喚,含糊不清。
“仙君等等!”啟褚停下腳步回身,目光溫和等着喊住他的盈盈開口,盈盈淚光閃爍,“仙君,我知道您說的話是為了确定要救的人是我們……我就是想問杜姐姐還好嗎?她是不是需要心頭血,她每次都是自己硬撐着……”
啟褚不知怎麼回答才好,隻能盡力安撫道:“杜姑娘無事,至多一日,定救你們歸家!”
直到一路走回大坑,玄卿才開口。
剛才啟褚拿着的那塊方形的瑪瑙,通體乳白,數縷遊絲漂浮其上,若紫霞輕盈,底下印有九重天的烙印。玄卿實在不記得九重天有類似的身份證明,無論仙族妖族一般都是用神格。他猶豫一路,忍不住好奇問道:“那塊方形瑪瑙是身份憑證?”
他語氣仿若閑談,能聽出來十分盡力想讓自己的問話看上去像是随口一說,但他願意主動開口和啟褚搭話,就證明絕不可能是閑聊。
啟褚唇角上揚,從懷裡摸出來遞給玄卿,“喏,給你看。”
玄卿接過來仔細端詳,啟褚沒把它重新收回納戒,想來是一會兒還有用。瑪瑙塊沒有靈力波動,四角圓潤底面烙有‘九重天’字樣,細嗅能聞到一股幽香,不似靈器應當是凡品,九重天真的轉用此物證明身份了?難不成先前大戰,仙帝腦子被他打壞了?
玄卿忽然摸到一條縫,瑪瑙塊卡的太嚴絲合縫,他一時竟沒發覺,順着力道一推,瑪瑙上半截蓋子“啪嗒”一聲掉到地上,滾了兩圈,裡面是一些潤潤的膏體,淡淡的藥香飄出來,聞起來舌根微微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