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渝很快側轉頭,已經是向自己身後的秘書做了個擡手的動作,示意他去給舒純熙撐傘。
鄭徽會意,小跑了幾步走到舒純熙身後,将手中握着的長柄黑傘穩穩地罩在舒純熙頭頂,自己則規矩地保持着距她半臂的距離,将大半個肩膀都留在了傘外。
直到頭頂撐起了一把傘,被籠罩的人好像才意識到下雨了。
方才輕輕刮過臉龐的細絲雨簾,也後知後覺地才被她感受到。
兩片睫羽快速顫動了幾下,一粒細小的雨滴凝在一根睫毛尾部,因受重向下壓去,不算明顯,但也足夠擾亂原本清明的視線。
右眼眼前的場景,因着餘光裡的那顆雨珠,光線折射開來,靠上的那小半部分扭轉得模糊了。
但她雙手都被占據着,除了迅捷地多眨幾下眼睛,并沒有騰出手來做任何多餘的舉動。
垂下眸子後,舒純熙往前朝敬渝走了兩步,頭上的傘也與她同步移動,隻走了兩三步,就到了跟前。
半空中,兩把形制不一的黑傘也輕輕地碰撞在了一起,後來者又向後彈了回去。
如同雨滴彙入大海,漣漪倏忽被淹沒,這細微的異動引不起任何影響,一瞬間,後來的那把黑傘已經穩當地立住了。
兩把傘保持了半厘米的間隙距離,遠遠望去,隻像是緊貼着彼此一樣。
傘下,舒純熙微微向上仰起頭,眼神主動尋去敬渝的面龐上,平靜中帶着死氣的眼睛,盯着他的那一雙眼睛。
敬渝有一雙狹長又秀美的眼睛,被他刻意收斂着,看上去漫不經心地阖着,隻睜開大半。高挺的鼻梁下面泛着粉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還是長着以前的樣子。
區區兩年的時間,顯然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迹。
舒純熙隻覺得心中爛了一個大洞,裡面透着風,一切空空。
就在這時,男人若有所感,颔首朝她投過來一眼,與她的視線近距離地交彙在一起。
“回來了。”
聲音低沉,公事公辦的一句寒暄。
時針、分針、秒針,飛機還有細雨,周遭的一切卻還是在他幽深的眼神裡瞬間凝滞住了。
男人投過來的眼神像是大海般深邃又沉默,好像他已經孤身等待了很久很久,為着此刻望向她的這一眼。
兩年零四天,一萬七千六百一十六個小時,維爾亞到莫瑞恩爾,晝米爾市到波利市,九千三百多公裡。
她自以為心中隻剩下一片枯草,再也掀不起什麼波瀾了。
但呼吸還是這樣陡然一緊,扒着手中盒子的兩隻手肘兀自地抱得更緊,仿佛那才是讓她感受得到安心的東西。
不消多久,兩隻小臂就僵硬得有點泛酸起來。秋天枯蝶顫翅一落那般,她輕輕移開了目光,轉而望向地面,靜了幾息後,才張開口默默地叫人,喉嚨裡有點幹澀。
“大哥。”
叫完人,她才再度擡頭,又看着敬渝。
方才那些莫名的情緒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他眼底的淡漠,如同鷹隼般盯了過來,審視、判斷,然後冷冰冰地收了回去。
大哥。
敬渝垂眸盯着她黑乎乎的發頂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從嗓子裡擠出了一聲“嗯”來。
但他沒有發話,一行人隻好這樣僵持着。
過了一會兒,垂在身側的左手總算動了動,敬渝再度開口時,聽起來稍微有人味一點,依舊惜字如金。
“一路辛苦。車在外面……走吧。”
說完,敬渝轉過身,而原本站在他身後的幾個随行人員則向一旁退開,等舒純熙先跟上去走在前面。
敬渝的步子邁得不小,後面的舒純熙飛快地掃了一眼他遒勁挺拔的背影,隻是順應她自己的節奏,緩慢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