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霄沒換衣服,還是上午那套。
虞初以為待會要見導演和劇組的人,他至少會穿個西裝什麼的,顯得重視嘛。
這麼一想便意識到,她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岑霄穿西裝诶。
他不喜歡嗎?
“不好意思岑總,讓您久等。”
虞初立刻迎到岑霄身邊,“司機我已經對接好了,他就在停車場,我打電話讓他現在開到門口。”
“嗯。”岑霄微微颔首,“視頻會議開晚了,下來遲了些。”
虞初不太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是什麼,隻好順着話回答:“沒關系沒關系,我剛查過了,過去隻要十分鐘,關導的助理我也問過了,他們上午的拍攝還沒結束,我們時間很充裕。”
說話間,車子也停在酒店門口。
虞初很懂事地幫岑霄開車門,彎腰邀請他上車,而後自己一路小跑去副駕駛,她不會再和領導坐同一排了,難受得屁股都要長針眼了。
更何況,電視劇裡的助理都是坐副駕駛這個位置,她很有自知之明。
老實說,因為之前發生的種種事,她和岑霄之間的相處依然非常尴尬,盡管車裡還有司機大哥,也改變不了這個狀态。
車内詭異地安靜了幾分鐘。
大概岑霄也覺得氛圍不對勁,于是先開口打破僵局。
“剛才那個人你認識?”他問。
“什麼?”虞初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不認識啊,他是來問路的,我幫他指了下路。”
岑霄勾了勾唇,“那你挺熱心的。”
聞言,虞初不自覺皺了皺眉,怎麼覺得這話有點陰陽怪氣的?
岑霄借伸展手臂,往左邊挪了挪,試圖看清她的表情。
很可惜,女人沒有領會他的意思,他什麼都沒看到。
方才在酒店裡,隔老遠他就看到虞初和一個陌生男人說話,倆人看起來還蠻熟路的,聊了幾句便眉舒眼笑,滿臉春風。
虞初笑吟吟的模樣漸漸和第一次見到她那天重合。
那時候,駱承還很八卦地問了句,“她不會是在釣你吧?”
看來,真是他想多了。
噢不對,是駱承想多了。
他可從來沒這麼想過。
*
詭異的氣氛一直持續到飯局。
今天這個飯局是關德澤導演那邊安排的,權當作為岑霄接風洗塵。
寰聲影業是關導新電影的主要投資方之一,所以餐桌上的主角是岑霄。
以他助理身份出席的虞初也不免要喝上幾杯,不過大部分遞到她這邊的酒杯,都被岑霄擋了下來。好在下午劇組那邊還有幾場戲,大家都不敢喝太多。
飯局上,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虞初也聽明白為什麼這一趟出差,岑霄要派她來。她之前做營銷方案的那部電影還沒确定下來主要由哪個公司負責宣發,目前有三家公司在競争,其中一家便是業内赫赫有名的華晟。
作為行業内絕對的領頭羊,華晟在電影營銷方面成功案例最多,經驗最足,而且華晟也投資了關德澤導演的兩部電影,從這點上來說,寰聲并沒有什麼優勢。
但不是全然沒有勝算,否則岑霄也不會來了。
兩部電影的生殺大權都在關德澤導演手上,作為在國際上都聲名顯赫的大導,他從不缺資本合作,最終選哪家公司,還是要看哪個方案能打動他。
華晟的人昨天剛走。
聽這語氣吧,虞初很明顯感覺到華晟的方案他們不滿意。
她本想聽他們繼續聊些有的沒的,說不定就能打聽出來華晟的失敗經驗,用在自己的方案上,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點到為止,沒有透露其他關鍵信息。
而聊到這裡時,岑霄忽然站起來,主動拉着關德澤喝了兩杯。每個人都和他敬酒,又替她擋了大部分,他已經喝了不少,臉上也泛起幾分紅暈。
整場飯局,岑霄話不多,但總能在适宜的時候接上幾句,認真輸出自己觀點之餘,還照顧到所有人的感受,所以虞初還是收集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華晟的方案不行,就是他問出來的。
散場時,其他人趕着回劇組,急急忙忙搭車,虞初把他們送走,回來便看到岑霄靠在椅子上。眼睫垂下,嘴唇緊繃成一條線,不知道是難受還是睡着了。
虞初把他脫下來的外套搭在胳膊上,打算先扶他回去休息。
卻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陳霁明搶了先。
“我來吧,岑總太高了,你可能不太好扶。”
說着,陳霁明大步流星,走到岑霄身邊,還不忘回頭對她揚唇笑了笑。
和上午在酒店裡問路的時候一模一樣。
燦爛肆意,很有欺騙性,讓人沒辦法對他說出拒絕的話。
虞初一滞,問他:“你沒回去嗎?”
她覺得不好麻煩别人,但陳霁明像猜到她想說什麼,一句話将她堵了回去。
“沒趕上車,大家都走了也沒想起我還在這。”陳霁明回答,“反正我在這個劇組也是最無所事事的那個,我和你一起先送岑總回去吧。”
陳霁明是關德澤老朋友的兒子,去年從國外的大學畢業。陳爸爸知道他想做導演,于是就讓他到關德澤身邊學習,現在在劇組做場務,但大部分場務的活不用他幹。
方才關德澤導演介紹陳霁明的時候,虞初微微歎了口氣。
有錢人的人生,真是易如反掌。
一句不知道是不是玩笑的話的“想做導演”,家裡就能讓他跟着國内最頂尖的導演學習。
他倆說這幾句話的時候也沒能叫醒岑霄,看來是真醉了。
早知道他的酒量還沒自己好,虞初就不裝矜持了,還不如自己幫他擋呢。
下次學會了。
應酬就是她将功補過的好機會。
半晌,陳霁明半彎下腰,攬過岑霄的手臂,搭到自己肩膀上,用力往上擡了擡,靠在椅子上的人卻紋絲不動。
虞初剛想幫忙,陳霁明立刻擡手,“不……不用,我扶得動。”
說話間,他又使出全部力氣,臉都撐紅了,可還是沒能把岑霄拉起來。
“我們一起試試。”虞初忙不疊走過去,拉起岑霄的另一隻胳膊,“還不行的話我找人來幫忙,司機大哥在門口。”
陳霁明霎時感到到丢臉。
誰知道這岑總那麼重?自己一個七十公斤的大男人居然沒能把他扶起來。
虞初見陳霁明拽得那樣費勁,也拿出了吃奶的力氣。
但她隻是往上輕輕一擡,還沒怎麼用力,岑霄便立刻站了起來。
倆人都懵了,大眼瞪小眼。
這哪裡重了?這不很容易嗎?虞初都懷疑陳霁明沒吃飯,白長那身高,一點力氣都沒有。
陳霁明臉煞白,迅速轉移話題,“感覺岑總也沒喝多少吧,怎麼會醉成這樣?完全不帶醒的。”
“你幫我送到車上就行。”
虞初沒搭話,甚至還騰出一隻手拎起自己的包,“待會酒店的工作人員會幫我們的。”
陳霁明隻好“嗯”了聲。
倆人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岑霄沒走幾步,陳霁明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往前踉跄了幾步,一時沒站穩,手腕重重磕在牆壁上。
他痛呼一聲,下意識松開了手。
岑霄整個人失去重心,猛地往另一邊倒去。
虞初來不及反應,急忙張開雙臂,穩穩接住了他。
本來以為近一米九的男人就這麼砸下來,她這肩非廢了不可。
但奇怪的是,她一點都沒感覺痛。
男人的腦袋靠在她右邊肩膀上。
他後腦勺處的頭發很短,像細細密密的齒梳不規律劃過,戳得她脖頸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