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賀晨風斷不會容他如此冒險，竟然從保護罩中飛身而出，全力阻擋在黑衣人和沈彥宇之間，意圖相抗。

無論什麼時候，人的第一意識都是自保，這是沈彥宇從未懷疑過的事情。無論是他看過的小說影視劇還是他看過的真實案例，無一不是力求自保自私者居多，而無私奉獻者極少的，甘願為他人獻出生命者更是鳳毛麟角。

因此在看見這白衣身影的一刻，他的頭腦幾乎陷入了停滞。

徐華龍的攻擊穿透了賀晨風的元力防禦，直擊中其肩頭，将白衣染出一團刺目的猩紅。賀晨風悶哼一聲，卻不去看沈彥宇。

徐華龍将二人捆縛，一把将他們拎起。這黑氣眼瞧着便要鑽入賀晨風七竅，保護罩内傳來賀母驚呼：“我的風兒——！”

雖然以賀晨風身份，他應該也不會出事。

可還是那句話，即便已知事态發展，可仍難剝離情感，俯視局勢。

賀母跪地痛哭，悲怆之聲動人心腑，可不能動搖敵人虎豹之心。

黑氣入體，賀晨風卻最後看了一眼母親與沈彥宇，便平靜地閉上了雙眼，似乎已坦然準備好接受自己的死亡。

“嗖！”

破空聲響起，随後是血肉被穿透，被蠶食的聲音。

沈彥宇眼前發黑，隻感覺原本緊掐着自己的手忽然一松，自己空虛發軟的身子就不受控地倒了下去。

賀晨風……賀晨風……

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為什麼要以命相護？

他自以為比賀晨風多活一世，起碼要看得更明白些。

可是怎麼賀晨風自說向自己學習，他這傻小子就信了？就自大起來了？

若換作是他，他能在如此危難時刻第一個想到救賀晨風嗎？

這份感情太沉重，以至于他一時無法考量清楚。

他對賀晨風的好，至于讓賀晨風這般嗎？

一時沉浮間，隐約有一個古老的意識在與他建立某種聯系。

“鳳凰之子……你竟是外世之魂，有趣。”

“您是……誰？”沈彥宇努力回問道。

“吾非人魂，”那古老意識回答道，“吾不過是一種隐于鳳凰血脈的古老力量，與鳳凰子孫後代同在。”

“今次……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沈彥宇仿佛置身一個偌大的漆黑空洞内。伸手不見五指，神識探測不見回音。

一切在這裡，仿佛都被吞噬，不留光明于任何處所。

“大恩不言謝，更何況你我同源，你不過自己救自己罷了。”蒼老聲音說道，“可是小兒，你使用這術法甚是奇異。我雖能保證你不傷根基，卻也必有透支過度造成的傷害，你可得一力承擔。”

“晚輩自知如此。”沈彥宇心下一沉，擔心的卻是還有多少時日能恢複，還有多少時日才能見到所挂心的人。

賀晨風應當是沒事，在後方的賀夫人和劉氏姐妹應當也沒事。

可是冷師叔……還有師父……

師父……

他本可以不用死的。

那些人……那些無辜的人……也可以不用死的……

為什麼一定要經曆這些……就算當時情況危急，他下手必要失了輕重……

可是人命……人命債……

這樣的控訴似喚起種種景象。變異者的狂亂嘶吼，親朋好友的痛惜歎惋，無不皆呈現于沈彥宇腦海。

“小子，我雖不知你這底氣哪來，但你現下可有走火入魔的勢頭，須得多加小心。”

正在如此洶湧惡念即将吞噬沈彥宇時，那古老意識聽起來雖漸漸遠離，卻有喚醒之意。

不過，沈彥宇今次不必如何需要他人提醒了。

曾有人告訴他，力量是用來守護别人，而不是傷害别人的。

這事既然不是犧牲他一個幸福千萬家的事，那就不必操心什麼禍及無辜的事了。

若一命換一命，這又是冤冤相報何時了。

隻消刻苦修煉，壯大己身，明确禍首，斬草除根，才是可解之道。

在這一條路上，怕是避不得染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