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她不由得看向自家孩子。
賀母其實不是第一日這般了。沈彥宇大約能猜出她的想法,自然也留意到如今飯桌上賀母招待的心不在焉來。
他沒有怪賀母招待不周的意思,因為這其實是賀母無意間把他當成自己人的表現,所以隻是有點擔心。
因此,沈彥宇給賀晨風傳音道:“伯母似乎有些憂思?”
賀晨風默默吃着手裡的飯,回他:“我亦無他法。”
這意思,約莫是賀晨風知道母親為何煩憂,卻沒法解決了。
沈彥宇心念一動,道:“不如讓師父開口。”
“也好,”賀晨風在夾菜的間隙飛快地瞥了沈彥宇一眼,“不如讓他們當面相談。”
也說是巧。在這會外面天幕漸暗,夕陽擦出美麗的餘韻時,他兩個的師父就踩着光影翩然而至了。
“好徒兒——我的好徒兒——”
聽這動靜,沈彥宇想也不想就知道是他那“死而複生”的師父。于是他放下碗筷,起身去迎,熟料剛從屏風後面探個頭就被師父抱了個滿懷。
“師……“
沈彥宇第二個字還沒出口,他就感覺身上被一層轉瞬即逝的溫潤氣息包裹了片刻,接着就聽面前這高大的青衣身影輕笑着道:“好徒兒,看到你這麼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沈彥宇下意識擡起手想做點什麼,但樂正宮雅已經很快放開他,還順便按住了他兩隻小臂:“不僅完全恢複了,修為也有進境呢,很有出息嘛。”
不等沈彥宇将那雙下垂眼裡的神色盡數看清,随後而來的白衣劍修就把這青衣人扒拉開,冷聲道:“莫驚擾長輩。”
樂正宮雅毫無愠色,就如常那般溫和地向賀母拱手行了一禮,溫聲道:“真是不好意思,擾您用飯了。此番确有緊要事相商,未曾緻函,還希望您莫要怪罪。”
原着凡人本就需要官家與這些修士庇佑,是不必放低姿态的,不讓凡人尊稱又不加使喚已是極好。可樂正宮雅這兩句話說得更是客氣至極,算是給足了賀家人尊重。
賀母也與樂正宮雅有過兩面之緣,清楚這是自家孩子的師長,連忙堆笑賠禮道:“仙長您撥冗前來,哪有叨擾一說?倒是我們這尚在用飯,叫您見笑了。”
冷凝狹長的雙目向樂正宮雅嗔怪地睨了一眼:“都叫你改日。”
隻是樂正宮雅充耳不聞,朝賀母笑得圓滑:“吾也想蹭口飯吃。”
于是,這一張四方小桌不知怎的就圍五個人。
因為賀母熱情招呼,冷凝也端了個飯碗,半垂着眼一口口夾起青菜放進嘴裡。
樂正宮雅隻是一直笑眯眯的,把桌上菜肴挨個變着花樣誇了個遍,哄得賀母喜笑顔開。
差不多吃飽了的沈彥宇微微歪着頭,對樂正宮雅的受歡迎程度有了些新的認知——并且,這人怎麼做到吃相如此斯文端正的?
他跟自己這種不時剩有飯粒的邋遢吃法不同,也跟賀晨風冷凝那種吃得一絲不苟的也不同,就是感覺這人不緊不慢地就把飯菜搭配、葷素搭配,然後還吃了個幹幹淨淨。
師父,真是難得見你吃一次飯,且一次就受益匪淺啊。
沈彥宇不禁感歎。
飯後賀母喊來傭人将碗筷收拾了去,一桌菜也不剩下幾口,幾乎沒有浪費,倒是美事——接着傭人也換了待客的茶具上來,跟賀母報告了家主已在外面用過飯,還有兩刻鐘就到家的消息。
賀母了然,吩咐了幾句後就叫他們下去了。
樂正宮雅手上青光一閃,向茶壺點了一指,桌上頓時茶香愈濃,再倒出的茶也更加沁人心脾。
“呀,仙長,您真是客氣。”賀母淺嘗一泡這茶,竟發覺與素日沖泡的大不一樣,令人經脈活絡,神思清明,當真十分驚奇,不由得道,“仙長神通!”
樂正宮雅笑意更深:“夫人客氣。不過當吾今日做這不速之客的小小賠禮罷了,對您身體健康大有好處的,還請安心享用。”
賀晨風看向樂正宮雅的表情倒是複雜,于是沈彥宇不禁傳音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并無,“賀晨風倒是回得很快,卻是不太确定的語氣,“隻是我有些預感,又捉摸不清。”
沈彥宇瞧了瞧與賀母談笑甚歡的樂正宮雅,又打量一番旁邊閉目打坐的冷凝神色,感覺似乎并無不妥:“晨風,你是對哪裡有所懷疑?”
賀晨風略略搖頭,緊盯着桌上那壺茶:“說不上來。”
可沈彥宇相信他和賀晨風都清楚,這茶不應當有問題,不然冷凝早該拍案而起了。
“晨風,你若是有所懷疑,再告訴我就是。”
盡管如此,沈彥宇還是這樣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