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駱應雯趁他點菜,俐落地開始沖洗碗筷,“我感覺我們兩個都挺能吃的。”
“是嗎,那就好——你好,下單!”
旁邊夥計剛剛收拾好一桌碗筷,走過來掏出筆,擡頭見到駱應雯眼前一亮,“咦,雯仔,怎麼有空回來?”
駱應雯也認出了對方,笑道:“強哥,好久不見,老闆在嗎?”
“在啊,那邊,你等等我叫他過來。”
阮仲嘉看着夥計背影說:“原來你們認識啊?”
駱應雯将洗好的餐具整齊擺到他跟前,淡淡地說:“以前在這裡打過工。”
[來到下半場,塘鵝前鋒終于發力,太陽後衛也不遑多讓,威廉臣一個後段倒模式鏟籃……]
“進球啊!!!——唉,又要受傷了吧威廉臣!”
扶着水吧的中年男人氣得拍了拍台面,仰頭對着電視熒幕唉聲歎氣,旁邊幾個也在觀看球賽的食客紛紛應和:“這半月闆,又得開刀了吧。”
“誰說不是呢。”中年男人抹了把臉,就看到夥計一臉興奮走過來,拿菜單夾戳了戳他。
“老闆你看誰來了。”
大排檔老闆這才留意到角落一張小桌上坐了熟人,臉上一改頹勢,重振旗鼓般朝那一桌走去,還有四五步的距離,忽然看清了駱應雯旁邊那人,吓得差點滑倒。
“诶不是,你這是帶誰來了……”老闆好不容易站穩,說話差點結巴。
“好久不見啊老闆!這是仲嘉。”駱應雯倒是咧開了嘴,阮仲嘉看他又露出了那副傻氣的笑容,知道這兩個人交情不一般,也對中年男子投以友善的微笑。
老闆看到阮仲嘉的笑,幾乎羞澀起來,一改剛剛看球時的豪邁,端起一副斯文面孔:“怎麼有空回來看看。”
“他想吃大排檔,我就想着來這邊走走,沒想到他自己找到這裡來。”
“燒鵝好啊,還想吃什麼?叉燒要不要?我讓廚房給你們炒個飯,這天氣也不算熱,喝湯嗎?還有……”
駱應雯這下真的怕吃不完,連忙制止:“簡單來兩三個菜就可以了,吃不完浪費。”
老闆連忙應好,坐到二人對面,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又說:“我以前經常看你表演。”
話當然是對阮仲嘉說的,駱應雯插嘴:“幸好說的不是小時候就愛看。”
阮仲嘉在外人面前還是挺腼腆的,忍住了想打駱應雯的沖動,連聲向老闆道謝。
老闆擺擺手,“你唱得是真的好,以後有演出了我一定捧場。”
“巧了,還真有。”駱應雯又說。
老闆和善的圓臉開始露出惱怒的樣子:“我說駱應雯,我能不能直接跟他講話啊?”
阮仲嘉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來。
這下反而是老闆覺得不好意思,撓了撓臉,喊了夥計過來下單,懇切道:“我說真的。”
“有的,票務網已經開票了,在戲曲中心,我們劇團要做《梁祝》。”阮仲嘉輕聲細語解釋着,他對粉絲一向很有耐心,“你平時去哪看?”
“西九這麼高大上啊,我平時就看看新光戲院、油麻地戲院還有高山劇場那些,除了固定的劇團,還有一些發燒友自己組局唱的,也很有意思。”
大概是被阮仲嘉眼裡的認真鼓勵,老闆如數家珍地分享自己一直以來觀看演出的經驗,不僅恭維了一番阮英華從前的演出,又細數了多年來看劇的點滴,還分享了作為觀衆的感想和建議,這些都是阮仲嘉窩在劇團裡無法獲取的資訊,倒是不自覺越聊越深。
菜上齊了也沒發現,兩個人一來一往聊得十分投契,駱應雯也不催促,默默幫他夾菜斟茶,聽到有趣的地方,還不忘說上一嘴。
“别光顧着說我們,”老闆才想起來駱應雯被自己晾到一邊,“臭小子,最近在哪裡發達啊?”
駱應雯幹笑兩聲:“演電影啊,托您的福,還沒餓死。”
老闆笑呵呵看向阮仲嘉:“這小子從前在我們店打工的時候還是個學生仔,不過别看他那樣,演戲很好看的,他那部《念念》當時上映,我買了好多票請街坊看呐。”
“诶說這些做什麼,喝茶喝茶。”駱應雯連忙給對方斟茶。
“不好意思啦?”老闆扭頭又對阮仲嘉笑道,“我常常跟人講,獅子山精神還沒死絕,今時今日還有很多年輕人肯拼搏,你看。”他指了指遠處。
狹長的牛池灣街市實際上是在唐樓地鋪之間搭起來的臨時市集,和大部分市民日常生活裡随處可見的街市并沒什麼區别,隻不過在琳琅滿目的遮陽棚間隙,擡頭可以見到彩虹邨,再遠眺,就是獅子山。
獅子山也不是什麼名山大川,不及五嶽巍峨,并不山清水秀,晴時看它,也多半被密密麻麻的樓宇遮擋,隻見到一阙綠色。
如若有遊客專程來看,也許會失望而歸。
可就是這麼一座山峰,隐于鬧市之間,融入普通人的生活裡面。
“每一個懷抱夢想的香港年輕人,心裡都有一座獅子山。”
老闆收回手,呷了一口熱茶。
大排檔斑駁的牆身張貼着各色菜單,早已發黃,收銀台後面除了一些食評網站的年度推薦,還有一張夾雜在啤酒廣告裡的舊海報,用透明膠張貼起來,看得出來有些年月,原本湛藍的底色已經褪了大半,倒是上面青澀的年輕人面容依舊可以辨認。
那是20歲的駱應雯接到的第一份模特工作,曼〇雷敦防曬霜的平面廣告,當年陳列在地鐵入口和巴士站牌,匆匆路過的行人幾乎不會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