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等吃飯的本事,隻能傳于子孫後代,其他人,密不外傳。”
說完,那壯士便撫着古琴席地而彈。
低音弦動,似松下聽風,蒼茫渾厚,掩蓋了裡面傳來的“邦邦邦”和“哐哐哐”。
越彈越行雲流水,甚至聽不出裡面的人是用什麼工具敲擊巨石。
蕭照發現,他每首曲子都隻彈一炷香時間,曲罷,裡面的人就都會出來喝喝茶,歇一歇。
彈琴之人笑着解釋道:“人世間最好的結局便是曲終人散。”
蕭照心裡嘲道,一個盜墓的在這裝什麼風雅,我看你是掐好時間用琴音告訴他們該上來換換氣,免得悶死在裡面了。
天快亮了,琴音未斷,裡面的六人卻突然出來了,對着彈琴之人悄悄耳語了一番。
不一會兒,六人守在洞口,那彈琴之人肩搭黑布包袱,帶好一衆家夥什,往洞口走了進去。
六人則在腳上戴着鈴铛,站成六角,不往洞内看。
蕭照看得是目瞪口呆,合着這手藝,你們兄弟之間還彼此防着啊!!!
善彈琴的那人時不時進進出出,時間不固定,但每次出來都滿頭大汗,氣喘籲籲,連飲幾壺茶。
六人不動,不視,不助,反而盯着蕭照一行人,不讓他們進去。
辰中,彈琴之人走出洞口,告訴蕭照已挖通一處帝陵。
蕭照正欲帶人進去,卻被男人給攔住了。
“一入帝陵,遍地至寶,我勸諸位還是解衣赤身再下去吧。”
蕭照不明所以。
“前事之師,我們這一行,多少先祖們因坐地分贓而起紛争,藏古玩于衣袖,秘密帶出的事太多了,最後都變成了明争暗鬥,手足相殘。”
“大人,至人無己,若你還想要你的兵的話,就永遠不要試探人心。”
蕭照想了想,帝陵裡的寶物各個價值連城,若是他們趁人不備順手牽羊幾件小物,足以飛黃騰達,半生無憂,如此下去,軍心必亂。
就這樣,蕭照一行人赤身裸體爬進盜坑。
盜墓七子中一人點起帝陵沿路的青銅朱雀燈,大家紛紛湊上去觀看。
整個帝陵修得氣勢恢宏,壁畫上是山河萬裡,穹頂仿造日月星辰雕刻而成。
工料考究,墓道如迷宮卻絲毫不逼仄,玄宮四壁屹立,讓人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皇家氣派。
尤其是燭火晦暗,蕭照幾乎有一種錯覺,彷佛墓室裡的主人隻是短暫地在此小憩一晚。
等待天曉之後,皇帝和後宮嫔妃便會在此宴飲作樂,繼續歌舞升平。
蕭照顧不上欣賞墓室結構,隻是一味地拾級而下,來到了主墓。
主墓四周存放着數百大而厚的樟木箱子,皆落上了鎖。
“這是誰的墓?”
“回大人,是先帝的墓。陳設用料都是新的。”
“打開箱子,把值錢的都搬走。”
“遵命。”
七子中的一子将頭上的細簪取下,放入口中使勁嗦了幾口。
正當衆人都以為他要吞簪入腹時,他旋即又将細簪取出。
從口中取出之時,簪子明顯彎了幾分。
此子用彎簪将鎖打開,突然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了,瞧着什麼驚天大寶貝了。”其餘六子滿臉期待。
蕭照也急着上前查看,一時啞然。
箱子裡是空的,空的,空的……
蕭照氣得想翻白眼。
善開鎖的那子似是不信邪,接連又開了幾十個箱子,卻發現,每個箱子都是空的。
蕭照咬牙切齒道:“帝陵裡埋着那麼多帝王,為什麼偏偏要先挖這個?”
“這個建得最偷工減料,最好挖,我等肯定是要先打通這個。”七子委屈道。
“再說,我們兄弟幾個也不知道當今聖上這麼,這麼孝順啊?一件陪葬品都沒有。”
“是啊是啊,尋常百姓再不濟,也要埋幾個銅闆,半筐雞蛋啥的陪葬,沒想到,這皇家還不如咱老百姓舍得。”
“行了行了,繼續挖吧。”
七子猶疑,“大人,接下來咱應該挖哪一個?”
“按順序來說,先帝的先帝那個離這裡最近,要不先挖哪個?”一人試探問道。
“先帝也不是啥好人,估計也不舍得給他老子留什麼寶貝。”
“那該先挖哪個,大淵最好的皇帝不就是當今聖上嗎?可是你看,這裡不還是空空蕩蕩嗎?”
七子争論不休,彷佛比蕭照還不願意幹白工。
最後,蕭照一錘定音,“先挖太祖,再挖太宗的。倒着來,最後再挖你們說的那個先帝的先帝。”
上去之前,七子囑咐蕭照一行人,在陵外燒上幾炷香,擺好貢品,拜一拜摸金校尉祖師爺們,保佑此行滿載而歸。
七子素日盜墓都會先沐浴焚香拜祭祖師爺,唯獨這次沒拜,就遭遇了這一生唯一一次的大撲空。
蕭照應允。
上去後環顧四周,大家都赤條條的,衣服還沒穿,有幾個人就急着将七子白日吃剩的豬頭肉和花生米又撿了回來,準備當作貢品。
火燭火紙也是從附近山上野墳裡撿别人燒剩的。
東拼西湊,硬生生整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祭壇。
蕭照恭恭敬敬地拜了拜,心裡祈禱,天上的摸金校尉們若是有靈,保佑這次破墓功成,順順利利。
許是冥冥之中真有祖師爺庇佑,除了第一個墓空無一物,其他墓室寶物皆堆積如山。
這邊七子和“禁軍”日夜交替地開挖,那邊杭映真到處聯絡世家豪門。
透露風聲說蕭照手裡有大批古董寶物,價格低廉,質量上乘,欲購從速。
到交貨的時候,蕭照才真正體會到,這群附庸風雅,視金錢如糞土的世家清流,實在是富得吓死人。
交易地點在江邊碼頭,一船一船的銀子從水路運來,隻為搶幾卷魏晉字畫,幾箱漢代玉器。
蕭照在心裡不禁感歎:“陛下啊陛下,你要籌錢何必這麼麻煩,一道聖旨下去,抄幾個世家大族,還能怕國庫空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