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薩下意識擡手按了一下胸口,又欲蓋彌彰地去撫摸巨獸身上鋼鐵般堅硬的鱗片,“對了,關于厄爾摩拉……”“撒旦大人并不關心寶石的下落。”紅打斷了他的話,“他也很擔心您的身體。”
“我能有什麼事?”羅薩隻得認真的回答說,“放心吧,這一切很快就結束了。”
巨獸溫順地低下頭向羅薩靠攏過來。它大半身體都隐藏在液體一樣光華流轉的魔法陣裡,隻露出遍布鱗片骨刺的猙獰頭顱和蛇一樣修長的脖子。
“您找到西萊沙了,主人,神族沒有找您的麻煩吧?”
“神族将她流放到人間了。”羅薩冷笑一聲,語氣變得刻薄起來,“這不就是把人交出來默認随我處置的意思嗎?”
巨獸看向躺在地上的銀發女孩,西萊沙的胸口正在平穩地起伏着,看起來并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那還有什麼意思?我憑什麼要順着那群鳥人的心意?”羅薩陰沉着臉,“他們還對她的記憶做了手腳,西萊沙不記得我了,否則她怎麼敢……怎麼敢毫無防備地把我留在身邊。”
“聽起來和當年那個陰謀很像。”紅擔憂地說,“您打算怎麼處置她?”
“就像一開始決定的那樣。”羅薩輕聲說,“我要她陪我一起死。”
“别說這樣的話,您不會有事的。”巨獸小心翼翼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身體,“您可以現在就殺了她,撒旦大人說會替您承擔因為複仇所産生的一切後果,然後我們一起回地獄……”
“萊納德真是的……”羅薩似乎想笑,卻隻是勉強扯了下嘴角,“紅,我記得你曾經很喜歡西萊沙。”
赤龍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鼻孔中吐出的灼熱呼吸帶着幾點火星,在一邊的木栅欄上留下焦黑的灼痕。
“她背叛了您,還用禁咒傷害了您。”紅堅定地說,“她是敵人。”
羅薩慢慢地撫摸着紅龍冰冷的鱗片,成年男子高大的身材在巨獸面前像是一個火柴拼成的玩偶。
“她這次給我的感覺不太一樣。”他喃喃,“像是變了個人。”
“六十三年了,主人。”巨獸歎息。
“才六十三年啊……一眨眼就過去了。”
“您之前一直都在養傷,所以才會覺得快。”巨獸吐出一口熾熱的鼻息,連帶得墓園周圍鏽蝕了大半的鐵栅欄都微微一顫,“主人,我不建議您在人間呆太久,這裡并不安全,您的仇家太多了,我擔心有人會趁機……”
“在地獄都殺不了我,到了人間就能有什麼辦法了?”羅薩嗤笑,“他們可一定要來,我正擔心找不到理由替萊納德收拾那幾個家族呢。”
“現在不同于以往。”紅欲言又止,“您身上還有那個咒痕……”
“在讓她付出代價之前我是不會死的,當初連西萊沙都沒能殺死我,以後也沒人能做到了。”羅薩生硬地打斷了它的話,“你先回去吧,紅。”
“我不會離開您。”巨龍倔強地說,“我可以陪您留在人間,您随時都可以叫我過來。”
“……你可越來越像萊納德了。”羅薩搖了搖頭,“當初不該讓你跟着他。”
然而巨龍已經将頭顱縮了回去,地上龐大的法陣迅速淡化消失,像是有毒的花悄然縮回土壤之中,唯有紅龍吐息間殘餘的幾點火星在冰冷的夜風中明明滅滅,周圍逐漸重歸黑暗。
羅薩歎了口氣,慢慢走回到熟睡的西萊沙身旁蹲了下來。他用一種近乎貪婪的目光注視着她,就像野獸注視着嘴邊的獵物,足以讓任何看到這一幕的人心生恐懼——所幸夜色還算寂靜,有些隐秘的情緒永遠無人知曉。
西萊沙身上有紙張墨水的氣味,暖洋洋的,像是被陽光烘烤過。羅薩随手掰斷路邊栅欄上的鐵尖刺抵在她的胸口,想象它是一支離弦的利箭貫穿女孩的心髒。
過了幾秒鐘他又覺得自己無聊,頹然地卸了力氣。遠處的小廣場上綻放起輝煌的煙火,那火光映在他湛藍色的眸子裡,透着某種塵埃早已落定的寂寞。
“你真的感覺不到嗎?西萊沙。”羅薩喃喃,“我這一次可不是懷着善意而來的。”
西萊沙在夢中打了個酒嗝,顯然睡意正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