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在這兒殺了我嗎？”以杜喘不過氣，說話也斷斷續續的，“在神族留下的聖堂，殺死一個無辜的人類。”

“你？無辜的人類？”羅薩毫不留情地在手上加了幾分力氣，随後湊近了些仔細端詳着小個子神父的眼睛，“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麼把自己塞進這具人類軀殼裡的？“

以杜·塔安塞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隻能拼命搖頭。在這個人類即将陷入昏迷的前一秒羅薩終于松開手，任由他癱倒在地上劇烈地咳嗽喘息着。

休息室裡鬧出的動靜不算小，單薄的木門也不隔音，門外的聖靈會成員卻毫無察覺，依舊在議論交談。

隻有一名金發神父仿佛有所感應地朝這邊瞥了一眼，走過來敲了敲門，“以杜？你在裡面嗎？”

“亞……亞伯爾的走狗就這麼點本事？”以杜斷斷續續地說，“有本事你直接殺了我，看看殺死一名神職人員會産生什麼樣的後果。”

要不現在就把這些人類都殺了，直接帶西萊沙走？羅薩剛浮現出這個念頭，就看到眼前的神父忽然劇烈地一顫，被人兜頭潑了盆冷水似的打了個哆嗦，“怎……怎麼了？”

這副大夢初醒不知所措的茫然表情跟剛剛仇恨憎惡的陰冷模樣判若兩人，羅薩見他的神态動作不似作假，下意識松開了攥着他衣領的手。

不對……一個魔鬼要想毫無痕迹地占據一個人類的軀殼是不可能的，就像一滴血混進清水，再怎麼僞裝都有迹可循。

可眼前的這個人，羅薩敢用自己的方糖擔保，以杜·塔安塞是個徹頭徹尾的人類。

門外的金發神父見敲了幾下門卻無人回應，正準備直接破門而入，誰知砰的一聲木門從裡面拉開，走出來的人卻不是以杜，而是一名陌生的黑發青年。

兩人擦肩而過，金發神父匆匆走向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以杜，“出什麼事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位先生好心扶了我一下。”以杜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青紫色的淤痕，“不過他好像在情急之下扶錯了地方。”

金發神父長了一副冷峻刻闆的模樣，身上的氣質相比以杜也更沉穩内斂，他顯然并不相信同伴的這套說辭。

“不過有個好消息，埃羅澤。”以杜顧不上脖子上的傷，有些急切地展開一張旺普小鎮的地圖，“剛剛那個人說他有安圖和阿斯琪的蹤迹，就在這個位置！”

他用手指圈出的地方有一片小小的，用藍色線條标記出的人工湖。

羅薩匆匆離開教堂不隻是因為那個人類神父身上沒有繼續調查的價值，而是因為有更有趣的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比方說一個不知死活的堕天使。

教堂後面的不遠處就是墓園，白天的墓園看起來并不陰森，或嶄新或陳舊的墓碑整整齊齊地排列着，沉睡的靈魂們同自己腐朽的屍骸一起躺在潮濕的土壤中，以數百年為單位等待着新生。

羅薩低頭穿過墓園低矮的拱門，引他過來的阿斯琪身穿黑色長裙，頭上蓋着黑紗，遠遠看着就像是一名前來祭奠亡夫的寡婦。

“居然在同神父說話，您也需要忏悔嗎？”有着美麗面龐的女孩笑着說。

“是啊，後悔之前沒給你打那個蝴蝶結。”羅薩也跟着笑了笑，“神父說再給我一個機會，沒想到機會來得這麼快。”

阿斯琪的臉色頓時蒼白起來。

“我的主人想見您，跟我來吧。”她說着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挑釁似的說，“您該不會不敢跟上來吧？”

“跟你去哪？”羅薩擡起右腳在地面輕輕一跺，“我還以為這個法陣是為我準備的。”

随着他的動作，腳下的大地上憑空浮現出無數細小紅色線條，宛如陡然間織起一張光影交錯的蛛網，将墓園中的兩個人困在其中。

羅薩仍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模樣，目光挑剔地掃過每一個線條交錯的節點，“就這？”

“當然不止這些。”阿斯琪慢慢地咧開嘴笑了，嘴角越張越大，到最後連臉頰上的血肉都被撕裂了，露出裡面漆黑的舌頭，以及寫在舌頭上密密麻麻的白色咒文。

有狂風掀開她裹在身上的黑紗和長袍，露出仿佛被燒焦一般幹枯可怖的身體，數不清的白色咒文爬滿她的全身，像是腐爛的蛆蟲在啃咬着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