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萊沙昨晚睡得并不好,羅薩像是個小孩子似的糾纏着她不讓她回房間,最後實在沒有辦法,西萊沙隻得拿了條毯子過來,兩個人一起蜷縮在沙發上準備過夜。
“我也是第一次和聖靈會的人打交道,這些人倒也不像傳聞中那麼兇神惡煞。”西萊沙暫時還沒有困意,便想找個話題閑聊。
“你确定兇神惡煞是用來形容神職人員的詞語?”羅薩拽着毯子的一角打了個哈欠,“他們不是神明的代行者嗎?在愚昧的人類面前總要裝出一副僞善的嘴臉吧?”
“聖靈會的人不是普通的神職人員,他們也不負責傳道布教。”西萊沙糾正說,“他們的職責是用武力消滅一切會影響教廷聲譽的存在,這些人身上有專門用來對付惡魔的秘銀子彈,也能對付人間的異教徒和一些黑暗生物。”
她很快又露出憂心忡忡的神情,“你最近沒什麼事就别出門了。”
“一群獵犬,有什麼好怕的?”羅薩回憶起安圖形容那些人的詞語,“不過為什麼管他們叫獵犬?”
“舊約之中記載着神明曾親自統治人類,神将人類比作羊群,并自稱為牧羊人,而人間的教廷負責聆聽天國福音代為執行神谕,便自稱為牧羊犬。”西萊沙解釋說,“直到聖子誕生拉開新約的序幕,神明自此不再插手人間的事務。”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那座被自己沖動之下燒毀的教堂,熊熊火光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境裡,一遍又一遍地譴責着她的靈魂。
“隻是一個教堂而已,再華麗的神像也不過是一堆石頭和泥土。”也不知羅薩是如何看穿她内心想法的,困倦的聲音帶有某種令人安定的作用,“九重天之上早就沒有神了,剩下的都是和你一樣的天使,你既不需要向他們尋求庇護,也不需要将他們奉為信仰。”
西萊沙一愣,羅薩的頭貼着自己的肩膀,柔軟的發絲拂過頸部的皮膚時,連心髒都跟着發癢。
“聖靈會的人如果真的能抓捕到安圖最好,也算是替我們解決了這個麻煩。”她伸長手臂将煤油燈調暗,“不過他們既然是要抓捕惡魔,為什麼會被你的僞裝騙過去?”
“高階魔族的僞裝要是能被幾個人類看出來,我不如趁早找個地縫鑽進去。”羅薩沒什麼好氣地說。
“安圖也是高階魔族吧?”西萊沙反而來了精神,“你們魔族究竟是靠什麼區分高階低階的啊?”
“靠實力,也靠種族和血緣,不過主要還是靠實力。”羅薩皺了下眉,“别把我跟達利嘉那種在家族庇護下長大的廢物混為一談,作為一個魔族居然會被人類追殺,别說安圖家族,整個薩頓城的臉都要被他丢盡了。”
西萊沙還有些問題想問,羅薩的呼吸卻逐漸平緩下來。
盡管兩個人此時幾乎完全貼在一起,羅薩的舉止卻很規矩,手腳也不會亂動,睡着了之後更是安靜得連呼吸都微不可查。
他似乎許久都沒有放松地休息過了,反倒在這樣一個空間狹窄的沙發上沉沉入睡。西萊沙不得不一直拽着他的衣服,防止他睡着之後從沙發上掉下去。
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半個身子都麻了。而始作俑者正坐在一旁喝咖啡,睡得亂糟糟的黑發重又用一根緞帶紮了起來,肩膀上的紅酒污漬也被他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弄掉了,看起來一副心情愉悅的樣子。
“給我也來一杯。”西萊沙頂着兩個黑眼圈說。羅薩給她倒好咖啡之後又往裡面加了兩塊方糖,“我等下要出去一趟,在我回來之前你先不要出門。”
“你是不是要去找安圖?”西萊沙頓時清醒過來,“交給那聖靈會的人對付不行嗎?萬一被他們發現你也是……”
“是啊,萬一被他們發現我也是惡魔怎麼辦?”羅薩故意壓低聲音,用哄騙小孩子似的語氣說,“天使小姐,你願意保護我嗎?”
西萊沙僅和那人對視了數秒鐘便敗下陣來,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
“放心,我隻是忽然想起一些關于安圖的線索,準備去提供給聖靈會。”羅薩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不會有事的,我很快就會回來。”
要找到聖靈會的神職人員并不難,那些人現在暫時征用了小鎮上唯一的教堂作為駐點。一名高個子修女将羅薩帶到了告解廳旁邊的休息室,而他要找的人,以杜·塔安塞正在同一個頭發花白的年邁牧師交談。
羅薩沖着那位名叫修裡斯的老牧師一點頭,老人沖他笑了笑,起身離開将這裡留給了他和以杜兩個人。
“您是哪位?”咖啡色眼睛的小個子神父看起來有點不知所措,“找我有什麼事嗎?”
“赫爾瑪已經死了,據我所知他也沒有後人留下。”羅薩舍棄了不必要的措辭,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照片上的字是你留下的,你是誰?”
年輕神父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來。
“索克查·赫爾瑪當然已經被您殺死了,加西亞大人,這位前任撒旦連屍體都被您燒成了灰燼。”以杜·塔安塞長了一溫和腼腆的模樣,此刻他的面部肌肉卻産生了一點變化,變得更加怨恨和憤怒,仿佛有亡靈在這個年輕人的軀殼中蘇醒,借着他的雙眼冷冷地窺探着人間,“不過您怎麼确定不會有人替赫爾瑪報仇呢?”
砰的一聲鈍響,以杜被人卡着脖子狠狠推抵到牆上。令人恐懼的窒息感迅速湧入大腦,四肢也逐漸開始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大概是知道反抗無用,他甚至都沒有用力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