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這些是我作為一個老師的私心。”維持着人類外表的大天使長說,“我淨化她被污染的靈魂是為了讓她盡早恢複力量,防止被不懷好意的人觊觎。”
不懷好意的魔鬼眯起眼睛,這讓他看起來有點危險,“大天使長,你現在不在這裡吧?”
“我的身體在天上,沐浴在神聖的光輝之中。”老牧師指了指天,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枯瘦得如同骨架的雙手,“這具軀殼不過是在人間的一個投影。”
“幸好隻是投影,羅古斯塔。”羅薩忽然燦爛地一笑,陰郁的目光之中卻沒有半點笑意,“你最好祈禱不要有機會讓我遇到真正的你。”
老牧師,或者說當今神族的大天使長羅古斯塔并沒有理會羅薩的挑釁,他雙手交錯按在自己雙肩,低頭默念起咒文。随着一串串咒文慢慢生效,開始有流沙一般瑣屑的金光從那具枯朽的身體中散發出來,越來越多,像是太陽篩下的碎片。
“達利嘉·安圖正在召喚深淵,這個國家不在神族的監視之内,我憑這個投影的力量也無法強行阻止他,隻能拖延一些時間。”羅古斯塔說,“深淵足以摧毀整座小鎮,我支撐不了多久,如果你不想出手救人,就提醒鎮子上那些無辜的人盡快逃走吧。”
“大天使長,你沒睡醒吧?”羅薩似乎覺得有些好笑,“人類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系?”
“跟她有關的事,也就跟你有關。”羅古斯塔說着側頭望向小鎮的西南方,那裡有一座名叫灰鉛筆的圖書館,圖書館旁邊還有一座鐘樓,是鎮子上最高的建築。
與此同時,站在搖搖欲摧的鐘樓上的西萊沙也下意識望向教堂方向,以尖頂教堂為中心,有金色的光芒流水一般傾瀉向四面八方。她不自覺地伸出手,溫暖而虛無的金光從指縫間流淌而過,不知為何竟讓她感覺有點熟悉。
在一片純粹的金色之中老牧師的身體逐漸淡去消失,周圍的光芒頓時又熾熱了幾分,仿佛東方一輪旭日徐徐升起,榮耀與光輝一同普照人間。
“熾天使?神族不是早就放棄管轄這個國家了嗎?”達利嘉看着教堂上方升起的那一輪旭日,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不對,神族就那麼幾個熾天使,不可能輕易到人間來,虛張聲勢是吧?”
細雨般的金色光芒正在朝這邊蔓延,懸浮在半空中的以塞書慢慢停止了翻動,血霧也在一瞬間被沖淡,達利嘉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來吧。”他咬牙切齒地說,“看看咱們誰能堅持得更久一點。”
尖利的指甲劃破了掌心,達利嘉将滴血的手掌懸浮在書頁上方。
吸收過他的血液之後,以塞書的表面凸顯出一張生滿交錯利齒的大嘴,一口便将達利嘉的右臂齊肘咬斷,然後整個吞了下去。吞完之後它仍不知餍足,又伸出蛇一樣細長分叉的舌頭舔向達利嘉的右眼,灰白色的眼球應聲脫落,被舌尖靈巧地卷走了。
“别急,這隻是開胃的甜酒而已。”失去了一條手臂和一隻眼睛的達利嘉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似的咧嘴一笑,“今天的主菜可是魔族的輔政官大人。”
書中沁出的血霧顔色越來越深,最後從其中緩慢升起一輪漆黑殘破的月亮。隻見這輪“月亮”的表面布滿凹凸不平的坑洞,它不會散發出光芒,而是貪婪地吞噬着四周的光線,天色在迅速變暗,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
與之相比,教堂周圍彌散開來的金光由于失去了操控者的緣故正在逐漸變得微弱,就像洪水來臨時岸邊搖搖欲摧的堤壩,随時都有被巨浪徹底吞沒的風險。
然而此時的西萊沙卻已經顧不上天空中的亂象,腳下的建築物正在發出不詳的崩裂聲。在羅薩設下的屏障被切斷的那十幾秒鐘,達利嘉被激怒時甩出的火球打碎了鐘樓的下半截,現在這座旺普小鎮有史以來最高的建築已經處于毀滅的邊緣,估計再過十幾秒鐘就會徹底坍塌。
要沿着上來時的樓梯爬下去顯然來不及了,該死,西萊沙懊惱地想,自己明明是個天使,怎麼唯獨就不會飛呢?
她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陡然聽到遠處有人沖她大喊了一聲,“跳!”,與此同時鐘樓發出恐怖的巨響從中間折斷成兩截,千鈞一發之際西萊沙咬牙縱身一躍,呼嘯而過的風聲伴随着磚石碎塊砸落的轟鳴聲一股腦地湧入她的腦海。
天使大概不會被摔死吧?西萊沙還來不及思考便猝不及防地摔入一名青年的懷抱,巨大的黑色羽翼繭一般包裹着她,帶着她平穩地落到地面上。
“好險……你怎麼才回來?”西萊沙靠在羅薩的胸口,後知後覺地有點腿軟,“你剛剛去哪了?”
“被人算計耽誤了點時間。”羅薩幫她拿掉粘在頭頂的鴿子毛,“你沒事吧?”
“小心!”西萊沙拽着他躲過從半空中砸下來的鐘樓殘骸,羅薩徹底失去了耐心,猛的擡手向下壓,方圓數十米之内瑩藍色方塊所到之處盡數被炸得粉碎,甚至在二人的腳下形成一個淺淺的坑。
“我的房子……”西萊沙呻吟了一聲,她在碎裂飛濺的殘骸中看到了自己被子的一角,“還有我的床……”
在灰鉛筆崩塌的瞬間,一個隐藏在角落裡的地下室也暴露出來。地下室的中央是一個倒立五芒星形狀的祭壇,隻在一瞬間羅薩便看清了,躺在五芒星祭壇中央的是一具白色的人類枯骨。
他什麼都沒有說,任由倒塌的牆壁将那座祭壇深埋進廢墟裡。
“奧利塔夫人死去的丈夫是黑巫師喬治·托利洛夫的後人,保存着黑巫師的遺骨則是因為他的骨頭之中蘊藏着魔力,如果被有心人利用的話确實可以讓他複活。”西萊沙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将秘密和盤托出,“遺骨無法銷毀,也不能正常下葬,所以她才會用這種方法保守着這個秘密。”
“看來奧利塔夫人将這個秘密留給了你。”羅薩說,“這便是你讓我簽下不可窺探契約的原因?”
“我當初不知道你的底細。”西萊沙實話實說,“我以為你也是沖着遺骨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