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阻止他?”西萊沙一時間還沒能反應過來,羅薩的态度完全在她意料之外,“你會不會有危險?”
“我無所謂。”羅薩淡淡的說,“隻要是你決定了的事,要我怎樣都無所謂。”
“等……你先等一下!”西萊沙意識到他要走,伸出的手卻徑直穿過那人的手臂抓了個空。她不由得慌了,“你做了什麼?”
空氣之中傳來一陣輕微的爆裂聲,聲音的源頭便是正在緩慢前行的羅薩。他沿着坍塌的街道朝着小鎮的中心走去,随着他的移動,地面上逐漸開始浮現出無數熒藍色的線條。
這些長短粗細不一的“線”縱橫交錯向外鋪展延伸,每一處轉折交錯和符文都精準得如同用尺子量過。極具幾何美感的方形法陣正在以羅薩為中心飛快地向外擴散,不一會便替代了以塞書中黑月投下的陰影,将整個鎮子籠罩在其中。
西萊沙對于咒文和陣法相關的知識僅限了解,并不精通,雖說天堂人間和地獄共用一套元素理論,但施術者的種族會限制施展魔法的具體效果,比方說神族和魔族的魔法就不通用,黑暗會侵蝕天使,聖光也會灼燒魔鬼,唯有人類可以同時使用兩種魔法,但是又受脆弱的身體限制,發揮不出太大的力量。
空間系魔法是少見的“三族通用”魔法之一,在西萊沙的記憶裡,神族對于這一種類魔法的評價是“天生的刺客”,隻要靠近施術者周圍五米以内,生死就基本已經落到對方的掌控之中。
五米,西萊沙默念着這個數字,羅薩釋放方糖的範圍可不止五米。
無數半透明的小方塊如同逆流的雨水一般從地面往上升,她從未見過這樣無須依靠任何法器,單憑施術人本身便能施展開的龐大法陣。即便是在戰争時期,神族使用的大範圍攻擊法陣“天罰”也是需要二十九名戰天使同時布陣才能開啟。
究竟多強大的力量能直接将一座有着将近兩萬人口的城鎮納入自己的空間?就算是惡魔也禁不起這樣肆意揮霍力量!
西萊沙滿心焦慮,但是想起自己還有事情要做,隻得先按捺住想法,提着劍朝着槍聲響起的地方跑去。
與此同時,懸浮在半空之中的羅薩并沒有看上去那麼遊刃有餘。他所擅長的空間魔法以精密詭谲著稱,多被用于近戰刺殺,這一次強行将整個小鎮一萬八千四百三十二名人類納入空間,同時還要維持空間穩定,不傷到人類脆弱的血肉之軀,這不止會迅速消耗他的力量,對于精神也産生了極大的負擔。
但要對付黑月以及即将降臨的死骸,這是唯一的方法。
就像人類害怕死亡,地獄中的魔鬼畏懼的除了死亡本身,還有代表污染和同化的“黑月”。黑月起源于地獄七十二城之外,那裡是一個連撒旦都不敢輕易前往的,屬于死神的荒蕪國度。
作為掌管黑月的主人,死神塔那托斯并沒有特定的形象,一輪漆黑的圓月便是祂的象征。當黑色的月亮升起,籠罩在其光輝中的一切生命都會瞬間被抹殺意識,同化成祂的臣民。
七十二城内的人稱呼那些被同化的魔族為“蟲群”,所有蟲群共用一個意識,所有蟲群都是死神的一部分。而對于生性傲慢的高階魔族來說,淪為大群意識的傀儡是比死亡更難以接受的事。
達利嘉用來開啟召喚陣的媒介以塞書是安圖家族世代傳承的秘寶之一,以塞書一旦開啟便會在當下的空間之中撕出一條連通到死國的口子,召喚出被塔那托斯同化的魔族,一種被稱之為死骸的東西。
安圖家族對于自己的傳承向來保密,羅薩也調查不出更多的消息。但是他能察覺到被以塞書召喚出的死骸并沒有塔那托斯的意識,更像是被強行從大群意識中剝出來的無頭蒼蠅,隻空有一副被抹殺掉自身意識的軀殼。
以塞書上有一個一旦開啟便無法被打斷因果定律,所以連神族的大天使長都無法阻止黑月升起。羅古斯塔就算是投影也有着堪比四翼天使的力量,區區一個安圖家族的後人根本沒那個本事與之抗衡。
達利嘉舒展開雙臂,伴随着一串高亢咒文的結束,那輪殘破的黑月驟然崩塌,如同一枚圓形的烙鐵在腳下的小鎮上燙出漆黑的圖騰。之前還在勉強壓制它的金色光芒徹底熄滅了,天地之間萬籁俱寂,唯有魔鬼在半空中緩慢地振動着翅膀。
第一聲尖叫來自于躲在街道拐角處花壇下面的的小男孩,一隻渾身漆黑的人形生物正從他眼前的地面上探出頭。此時如果從高空之中俯瞰,整個小鎮上所有的平面仿佛都變成了流動的水面,無數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東西正在接二連三地從裡面往外爬,散發出一股陰冷潮濕令人作嘔的海腥味。
它們大多都是怪物的形态,少數則有着接近人類的外形,漆黑的皮膚表面泛着像是魚鱗又像是金屬的詭異色澤,渾濁翳白的雙眼則帶有濃重的死氣,似乎早已腐爛多時。
被強行從大群意識中剝離出來的死骸力量顯然會大打折扣,但已死之物依舊會遵循本能不斷殺死所有活物,即便那些東西已經無法再被大群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