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不是在說自己，而是在嘲笑至今還沒有恢複神族力量的西萊沙。

“你這個人就是太依賴魔法了。”西萊沙踮起腳尖幫他把挂在樹枝上的頭發解下來，“我們現在是在人間，當然也要按照人類的方式生活。”

她不小心扯掉了幾根頭發，羅薩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怎麼一點事都沒有？”他忿忿地問。

從近處看，羅薩藍色的眼瞳簡直如同古墓中的秘寶一般帶着某種蠱惑人心的力量，西萊沙趕緊後退半步同他拉開一段距離。

“沒有人能比傭兵更熟悉荒野。”她不自覺地揚起頭，“比這惡劣得多的環境我都經曆過。”

“我還以為你覺醒之後不會再願意回想起把自己當做人類的那些日子。”羅薩歪了下頭，“你可是個天使。”

“你覺得天使該是個什麼樣子？拿着聖經站在高處等着世人膜拜嗎？”西萊沙一聳肩，“的确有天使是這樣的，但對我來說還是和夥伴一起在人間冒險比較有趣。”

天堂實在是太空曠了，到處都是純淨的白，既沒有日升月落也沒有四季更疊，永生的天使行走在其中，明日同于今日，今日又同于無數個往日。

相比之下人間便熱鬧多了，神明是如此偏愛自己的造物，讓他們在廣闊的天地之間繁衍生息，自由地享受着這片大地上的一切。

羅薩再一次被樹枝挂住了頭發，他失去耐心，直接用力把那縷頭發扯斷了，“話說你感覺到了嗎？剛剛那幾個人類身上有同類的氣息。”

“什麼同類？”在這種人迹罕至的深山裡幾乎沒有路，西萊沙隻能盡量從枝葉稀疏的灌木之間穿過去。

過了幾秒鐘她才反應過來，吓得差點跳起來，“你是說有惡魔？”

“差不多，可惜單憑那一點氣味，我無法得到更多的信息。”羅薩似乎早就習慣了她的大驚小怪，平靜地說，“畢竟魔族都很擅長隐藏自己。”

“不會這麼巧吧？剛送走一個安圖就又來了一個惡魔？”西萊沙不禁露出絕望的神情，“不過我怎麼沒聞到有什麼氣味，你們魔族的鼻子都這麼靈敏嗎？”

“不是氣味，也不是靠嗅覺。”羅薩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同她解釋，“有點像人類所形容的那種第六感……但又不完全是，更像是野獸對于危險的一種本能，理論上天使也應該有這種本能。”

西萊沙深吸一口氣，然後沮喪地搖了搖頭，“我什麼都感覺不到。”

“可能是因為身處的環境不同吧。地獄之中的七十二座城池建立至今也不過幾千年，魔族從本質上來說就不是群居生物，對于同伴和家人的概念也很淡薄。”羅薩伸手撥開幾根樹枝，語氣淡淡的，“如果從降生開始，一雙眼睛所見的大部分都是敵人，換做是誰都不得不小心起來。”

“沒關系，起碼我不會是你的敵人。”西萊沙再次伸出手替他理了理被樹枝刮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從裡面摘出幾片細小的樹葉。

不得不承認她有點貪戀黑色發絲帶來的柔軟觸感，于是趁機多撥弄了幾下，“放松點，别總是緊繃着，況且在人間你也沒有什麼敵人。”

羅薩笑了笑，略微低下頭任她擺弄頭發，直到結束才站直了身體。

前面的植物漸漸開始變得稀疏，等兩人爬上腳下這座山丘的頂端之後，眼前豁然開朗。原來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又回到了一開始紅龍降落的那個湖邊。

“我們剛剛在旺普小鎮造成那麼大的騷動，短時間内還是别引起人類注意比較好。”盡管羅薩全程都表現得很順從，西萊沙還是擔心他會對那支還沒走遠的隊伍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你也不希望我們像安圖那樣被拉蘭教廷追得滿世界跑吧？”

“看來你還是不太适應自己天使的身份。”羅薩撇嘴，“你真的覺得有人類能威脅到我？”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怕他們，是我膽小害怕還不行嘛。”西萊沙敷衍地應和着說，“總之暫時不要叫你的龍出來，他實在是太過顯眼了。”

她原本以為羅薩會反駁她的說法，誰知對方居然認真地點了點頭，“有道理，所以在我的力量恢複之前，我們要靠雙腿走出這裡嗎？

“或者先在這個地方休息一下？”西萊沙眺望着山下的湖泊，用一種愉快的語氣說，“畢竟這裡風景很漂亮，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