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萊沙偷偷戳羅薩的後腰，暗示他别當着人家的面這麼說，當心被腳下的藤蔓掀下去。

卡芙沁面無表情地仰望着站在高處的兩個人，蛇一樣的豎瞳之中看不到任何情緒波動。

“水妖喜歡這樣盯着人看嗎？”西萊沙有點局促，感覺自己像是闖進别人卧室的不速之客。羅薩試探着向前伸出一隻手，四周的藤蔓瞬間齊齊向後退避，在水妖和惡魔之間留下一片真空地帶。

就算高階魔族對低階魔族有精神壓制，這反應也有點太大了。

“不太對勁。”羅薩皺了下眉，一截手腕粗細的藤蔓被無形的力量扯到他面前。誰知他剛碰了一下藤蔓便碎裂了，斷口處騰起一團黑霧，露出早已被黑色結晶填滿的内部。

羅薩松開手任由那截藤蔓掉下去，黑色的晶石在水面上砸成一團塵埃。他看着殘留在掌心的黑色粉末，這一物質讓他産生了似曾相識的陰冷痛感。

“别亂摸，萬一有毒呢？”西萊沙責備地說。與此同時，面前的卡芙沁猛地打了一個激靈，随即毫不猶豫地向下潛入水底，飛快地轉身逃走了。

“我見過這東西。”羅薩暗中磨了磨牙，“在達利嘉的召喚陣裡。”

西萊沙忽然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兩人對視了幾秒鐘，她露出困惑的神情，“我剛剛好像看見了什麼東西，可能是看錯了。”

“你沒看錯。”羅薩擡起頭，“是亡靈。”

在卡芙沁逃走之後，它的伴生魔物斯曼藤也悄然縮回到水裡，水面上僅剩下那些已經被羅薩用“空間”殺死的部分，看上去如同巨獸的骨架。

而“骨架”之下，無數人形的東西正在接二連三地從水底浮了上來。

“它們”在水底的時候一團漆黑難以分辨，浮上水面之後身上的黑色迅速褪去，變成珍珠一樣半透明的銀白色，漂浮在水面上微微發着光，營造出詭異而夢幻的場景。

“天哪，怎麼會有這麼多亡靈？”西萊沙喃喃，“這裡曾經是古戰場嗎？”

羅薩蹲下來将右手浸入湖水中，伴随着“嘭”的一聲悶響，湖水深處翻騰起一團暗藍色的火光。水妖發出高亢的悲鳴，聲音如同垂死的鲸魚。

西萊沙順着水下流星般的暗藍痕迹往遠處看，沒找到水妖的痕迹，反倒看見水面上漂着一個人影。那道人影被無數珍珠白的幽靈簇擁着，像是漂浮在冥河中的亡者。

“你先等一下。”西萊沙伸手按住羅薩的肩膀，“水裡好像有個人。”

從水底浮起的白色幽靈很快便吞沒了最先接近湖邊的兩名傭兵，這些幽靈無論五官還是衣着都十分模糊，像是在荒山與湖泊之中徘徊了太多年，以至于遺忘了自己生時的模樣。

它們用空洞的眼眶直視着前方，渾濁的晶狀體并沒能倒映出眼前兩名人類的身影，其中一個甚至徑直穿過了克洛沁的身體。

銀發青年皺了皺眉，感覺自己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

在意識到這些幽靈并不會攻擊自己之後，克洛沁反握雙劍，用手臂擋住了劍刃。他的劍是用秘銀鍛造的，和聖騎士的配劍用了一樣的材質，或許會驚擾到這些遊離的魂魄。

“不在岸邊，應該是被拖到湖心去了。”他小跑了幾步趕上水邊的德爾維亞，“隊長，我們恐怕得去湖心看看。”

隊長始終緊鎖着眉，他眯起眼睛朝湖心望去，然而接二連三從水中浮起的幽靈阻礙着他的視線，眼前近乎夢幻的場景讓溫尼的生機愈發渺茫起來。

“再找找吧。”盡管明知幾率等同于零，隊長還是默許了克洛沁的提議，“後面的路還有需要溫尼的地方，我也不想他出事。”

克洛沁松了口氣，率先躍上一截橫亘在水面上的藤蔓尋找去往湖心的方法，“怎麼會有這麼多幽靈，這裡難道曾經是古戰場？”

“這裡以前有一個國家，後來毀于天災，人們都死了。”隊長幽幽地說，“你如果感興趣可以在四周找找，沒準還有紀錄曆史的石闆留下。”

克洛沁若有所思。“隊長之前來過這兒？”

德爾維亞沒有回答，但也沒有否認。

“也對，否則您也不會那麼笃定這裡有蛇發女存在。”克洛沁一聳肩，“希望您豐富的經驗能讓我們遠離危險。”

“我知道你對蛇發女不感興趣，克洛沁。”隊長說着沖着高處打了個手勢，他知道山坡上的同伴之中有人能看見，“你不是沖着那東西來的。”

克洛沁剛想開口就被一陣令人難以忍受的尖利嘶吼聲打斷，他痛苦地捂住耳朵，有那麼一瞬間整個大腦都是空白的。過了足足有十幾秒鐘他才意識到，發出噪音的是那些幽靈。

身後的山坡上不知何時亮起一團慘碧色的火光，原本漫無目的漂浮遊蕩在四周的幽靈們似乎受到了某種驚擾，陡然間一同沖向火光燃起的地方。

那裡正是隊伍中其他成員所在的位置！

就在德爾維亞打出手勢的同時，站在山坡上的菲裡奧懶洋洋地開口，“隊長說可以開始了，魯爾迪。”

隻見一直沉默寡言的死靈法師魯爾迪掏出一跟不知是由什麼動物骨頭打磨而成的法杖，法杖頂端嵌着一個緊閉雙眼和牙關的猙獰獸首。随着他輕輕一劃的動作，獸首噗地燃起一簇慘綠色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