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陰冷火苗騰起的刹那，山坡下幽靈組成的海洋沸騰了起來，仿佛被烈焰炙烤着一般齊齊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叫，然後一同朝這邊沖了過來。

見慣了戰場沖鋒的歐裡加下意識擺出防禦的姿勢，艾曼則發出一聲怒吼，“魯爾迪你做了什麼！快停下！”

老者恍若未聞，他閉上眼睛搖晃法杖，嘴裡喃喃念着咒文。虛幻的幽靈們隻一瞬間便已經沖到了眼前。尼坦格看了看半透明的幽靈又看了看死靈法師，顯然正在猶豫要不要打斷他這一危險的舉動。

“你最好不要有這種想法。”菲裡奧特神色厭倦，“你現在打斷他，無害的幽靈就會變成殺人的惡靈。”

“你提醒他做什麼？”克拉拉嬌嗔地抱怨了一句，“我想看惡靈吞噬人類的畫面，那多有趣啊。”

菲裡奧特瞥了一眼歐裡加，“他死了隊長會生氣的。”

就在兩人旁若無人交談的這段時間，大部分幽靈都已經聚集過來。無形的魂魄穿過身體時給人感覺如堕冰窖，尖叫哀嚎聲更是幾乎要刺破耳膜。

歐裡加忽然意識到，這些幽靈并不是自願靠過來，而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吸”了過來。無數張扭曲尖叫的人臉從眼前飄過，最終被拉扯進魯爾迪手中那根白骨法杖之中。

“這些鬼魂被他吃了。”艾曼臉色慘白。死靈法師力量的來源便是屍體和幽靈，其中屍體容易得到，幽靈卻十分難得。能一次性吞噬這麼多幽靈，這一次魯爾迪恐怕會提升不小的力量。

“這些東西真的是吵死了。”克拉拉抱怨說，“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尼坦格自認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對這些靈異事情感覺渾身都不自在，“說得好像你能聽懂死人說話一樣。”

“你聽不懂不代表别人也聽不懂。”開口的居然是魯爾迪，吸收掉那些幽靈之後，他白骨法杖頂端的獸首也産生了變化，原本緊閉着的雙眼悄然睜開一條縫隙，露出一線慘碧色的眼珠來。

“他們剛剛在問我一個問題，很多人重複同一個問題。”魯爾迪幽幽地說，“他們問我，他們的身體都去哪兒了？”

“你們最好祈禱不要遇到它們的身體。”菲裡奧特打了個哈欠，克拉拉則意味深長地輕笑了一聲，“這恐怕隻有隊長知道了。”

“隊長人呢？”艾曼忍不住嘀咕了一聲，“他和克洛沁怎麼還沒回來？”

“西萊沙，算了吧。”羅薩說，“就算有人估計也沒救了。”

他向來讨厭麻煩事，也不喜歡西萊沙去招惹麻煩。但是她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幾乎在眨眼間便已經踩着粗細不一的藤蔓沖過去，在無數向上漂浮而起的幽靈之中準确地伸手勾住一片衣角，将一名人類從水中扯了出來。

據說天使同鳥類一樣有着中空的骨骼，西萊沙靈活的動作确實如同一片羽毛那樣輕盈。等羅薩回過神時，她已經單手提着救下的人類回到他身邊。

“是傭兵隊裡的人，好像還活着。”西萊沙将臉頰邊垂落的長發掠到耳後，蹲下來檢查過溺水者的口鼻之後，開始按壓他的胸口。

羅薩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的回過頭。隻見一團慘碧色的火光驟然劃破黑夜，陰森森的，像是墓穴裡的鬼火。

與此同時周圍萬千亡靈一同發出哀嚎，他們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撕扯着飛向山坡，最終盡數消失在那一簇綠光之中。

羅薩示意西萊沙快朝那邊看，“那個是不是黑巫師？”

“那是一個死靈法師。”西萊沙不禁露出厭惡的神色，“黑暗系的魔法對于人類來說是一種捷徑，但帶來的副作用也相當大，我猜那個死靈法師的實際年齡恐怕要比看上去年輕得多。”

“死靈法師能駕馭靈魂？”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後羅薩有些困惑，“人間的亡靈大多力量微弱，收集起來也沒什麼用處吧？”

“力量微弱，那隻是相對于魔族而言。”西萊沙隻得苦笑，“别拿人類和你們魔族的戰力做對比。”

羅薩輕輕地哼了一聲，像是在表示不屑。

“死靈法師是黑巫師的一種，一般都很強大，不過如果想成為死靈法師，首先就要把自己的靈魂做為犧牲獻祭給他們的神才行。”西萊沙繼續往下說，“黑魔法的本源是獻祭，他們信奉黑暗中的神，其實大多數都是……”

她窺探了一眼羅薩的臉色，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說。

“的确會有惡魔喜歡同人類簽訂契約。”羅薩撇嘴，“我一直無法理解這種行為，換做是你，會喜歡跟食物做餐前遊戲嗎？”

“總之，魯爾迪那樣的人不會太長壽。”西萊沙回到了最初的話題，“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類願意舍棄自己永生不滅的靈魂來換取這種短暫的力量。”

“大概是對自己的遭遇無能為力吧。”羅薩漫不經心地說，“所以才會求助于幫不了自己的人。”

魔族千百年來一直都是貴族當權，處于食物鍊頂端的高階惡魔大多有着良好的出身，但這并不能改變他們的本質，在生存面前，不管是高階魔族還是低階小惡魔，都是同樣的貪婪卑劣和不擇手段。

“據我所知，普通的傭兵團隊很少會雇傭死靈法師，一是身價太高，二是如果沒有亡靈和屍體可以供驅使的話，死靈法師的力量将大打折扣。”西萊沙說，“如今看來，這些人早就知道這個地方有大量幽靈。”

那道森森的綠光不知何時悄然熄滅了，黑夜重又歸于一片死寂。西萊沙看着眼前空蕩蕩的山川湖泊，忽然間感覺到了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