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畫面帶有某種妖異的夢幻感,像是深海中劇毒的生物,美麗到了極緻,卻也危險到了極緻。西萊沙下意識擡手捂住自己的胃部,那種奇怪的惡心感居然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已經離開了銀砂釋放惡意的範圍。
“隻有低階和無神智的中階魔族才會無法控制自己的惡意,高階魔族如果想要進行污染根本不用這麼麻煩。”羅薩瞥見了她的小動作,“你這麼敏感,在人間停留這麼多年難道從來沒有被污染過?”
“應該沒有吧?”西萊沙努力回憶了一下,“之前覺醒的時候還用聖光灼傷過堕天使阿斯琪,既然聖光依舊存在淨化的效果,我就還沒有堕落。”
羅薩垂眼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泛起一絲冷意。
“放心,堕落是遲早的事。”他懶洋洋地說,“我會弄髒你的。”
“以後别這麼說。”西萊沙感覺臉頰有點發燙,她不得不停頓幾秒鐘,将腦海裡的一些畫面趕出去,“我現在這樣整天和惡魔混在一起,好像跟堕天使也沒什麼區别。希望我們的運氣足夠好,不會招來審判天使的裁決。”
“天堂沒有資格審判你。”羅薩冷冷地說。
“對了,這裡既然是神族設下的秘境,秘境的中心就一定會有一座神像。”西萊沙心念一動,“通過神像我就能把這裡的消息傳給神族,讓天堂重新派遣天使來查看這裡的情況。”
羅薩并沒有否定她的這一想法,眨眼間兩人已經重新回到漆黑的地面上,營地裡一片寂靜,那些傭兵顯然對于他們的離去和歸來全然不知。
“不對,這裡太安靜了。”西萊沙忽地警覺起來,“發什麼事了?”
羅薩環顧着四周,然後露出一絲饒有興趣的神情,“如果我跟你說這些人都已經死了,你會不會很意外?”
察覺到漂浮在半空中的銀砂已經逐漸離開了這片區域,西萊沙立刻打了個響指,手心亮起一團光暈照亮了四周的場景。在黑暗中圍坐成一圈的傭兵們都還僵硬地杵在原地沒有移動,所有人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呈現出一種帶有腐敗質感的藍綠色,警惕而戒備的表情還凝固在臉上,仿佛上一秒還在讨論某個嚴肅的話題,轉眼間便化成了一具具僵硬的屍體。
羅薩俯身端詳着一對依偎着的年輕男女,“這隻小惡魔和他的飼主也中了招。”
“沒有打鬥或者遇襲的痕迹,倒像是中了某種屍化的詛咒,還有呼吸,這些人都還活着。”西萊沙伸出手指探了探身旁少年的鼻息,這才松了口氣,随既将視線轉向盤腿坐在地上的死靈法師,“屍化?倒像是他的魔法領域。”
裹着灰色鬥篷的魯爾迪雙手合攏在胸前杵着白骨法杖,法杖頂端的獸頭緊閉牙關,上面石雕的眼睛仿佛活的一樣微睜着。死靈法師凝固在低頭念咒的動作,眼前地面的泥土上淩亂地勾畫着幾枚符号。
西萊沙走過去看了一眼,立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隻見魯爾迪那件破舊的鬥篷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滿了甲殼蟲,那些甲蟲的體型是普通甲蟲的四五倍,前颚更是如同鐵鉗一般,泛着危險的鏽紅色。
與此同時成千上萬隻甲蟲正不間斷地從腳下的泥土和枯葉中爬出,在每一具僵硬的“屍體”身上遊走着,發出落雪一般簌簌沙沙的聲響。
熄滅篝火盡管能躲避銀砂的污染,卻也給了這些吸血甲蟲可乘之機。如果不是有羅薩的空間保護,西萊沙毫不懷疑甲蟲鋒利的前鄂會在自己的皮膚上開出無數個血洞。
“巨鄂甲蟲靠吸食動物的血液為生,我曾經眼看着蟲群在幾分鐘之内吸幹一頭野豬的□□。”她心有餘悸,“我當年怎麼就沒想到這種方法?甲蟲當然不會攻擊屍體,這群傭兵真是聰明。”
羅薩順手抓了一隻甲蟲放到手心打量着,甲蟲憤怒地張開前鄂朝着他狠狠地咬了下去,然後便四肢抽搐着蜷縮成一團,屍體迅速由暗紅變成了黑色。
高階魔族的血液對于人間的生物來說帶有劇毒。
他随手将甲蟲的屍體拂掉,“這些人之前被鬼影圍攻的時候怎麼不用這種方法?”
“隻是屍化,又不是真的變成了屍體,這種伎倆也隻能騙一騙這種小蟲子。”西萊沙說,“何況屍化本身也有時間限制,時間長了說不準會真的會死亡。”
大概是沒能在這裡找到可供進食的血肉,蟲群過了一會兒便四散開往别的地方爬去。又過了一會兒,盤腿坐在地上的死靈法師用奇異的動作活動了一下身體,慢慢擡起了頭。
他并沒有急着解開同伴身上的詛咒,而是定定地望着西萊沙,渾濁的眼珠看起來有點吓人,“你們是什麼東西?”
西萊沙一時分不清他是不是在罵人,也便沒有吭聲。
“肯定不是人,你們身上沒有人味兒。”魯爾迪陰恻側地笑了起來,慢吞吞地起身走到隊長德爾維亞面前,揭開那人腹部傷口處的繃帶看了一眼,“果然……也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