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這個礦坑就能看見當年的村子。”隊長若無其事地将羅盤收起,“如今村子大概率已經被它們占據了,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有可能遇見蛇發女。”
“等殺了那群畜生,這趟旅程就結束了。”歐裡加跟他并肩站立在礦坑旁,不禁感慨說,“這一趟出來得真夠久的,也不知道家裡怎麼樣了。”
中年人揉着自己亂糟糟的姜黃頭發,“我一直有一個疑問,既然村裡的人知道道蛇發女危險,為什麼沒想着趁早搬走呢?”
“高迪人的後裔世代以打獵為生,可不知從哪一年起,山裡的魔物越來越多,能打到的獵物越來越少。”德爾維亞沉聲回答,“這裡的土地種不出糧食,金礦又被采幹淨了,人們總得想辦法活下去。”
“如果去外面的話……”“别忘了,高迪人背負着死而複生的詛咒。”隊長打斷了歐裡加的話,“高迪這一詞語是音譯,在他們自己國家的語言裡這個詞語的含義是,死而複生之國。”
歐裡加驚訝地張大嘴,“真的?”
“是真的,我曾經親眼所見。”隊長笃定地說,“但大多數高迪人死後屍體會變成黑色鬼影,如果放任不管就會一直在這片土地上遊蕩,吞食所有活着的東西,任何猛獸都不是鬼影的對手。”
頓了頓,他又說:“所以高迪人有木葬的傳統,木葬可以将鬼影的活動區域限制在樹木根系範圍之内,但是在特殊的日子裡,鬼影可以脫離樹木的限制自由活動。”
歐裡加感到一陣悚然,像是有黏膩的觸手悄然爬上脊背,“那村裡人怎麼辦?”
“村裡有放牧者,一般都是十四歲以下的小孩,他們可以使用特制的木頭哨子驅逐鬼影,長大之後就會失去這個能力。”德爾維亞看着眼前的礦坑,發出一聲懷念似的歎息,“如今這裡已經不會有新的孩子誕生了。”
就在這時隊伍前面發生了騷亂,似乎是前去探路的克洛沁發現了什麼東西。
“這裡除了金礦還産鹽嗎?”艾曼用蘸了唾液的手指蹭了蹭眼前的雕像然後舔了一口,苦澀的鹹味讓他的五官皺成一團,“怎麼會拿鹽雕這種鬼東西?”
矗立在衆人面前的是一根勉強能看出人形的鹽柱,它們大多都維持着佝偻着身體雙手抱胸的動作,後背肩胛骨的位置有什麼東西向外延展開,像是鳥類落地時即将收斂的羽翼。
“這不就是天使麼?”克洛沁忽地說。但不同于城市裡噴泉中央那些美輪美奂的天使雕塑,眼前的鹽柱給人一種莫名的陰森邪異和不适感,與其說是天使,倒更像是封印了人型的惡魔在裡面。
德爾維亞面無表情地越過鹽柱繼續往前走,衆人在意識到這一死物并沒有危險之後,也紛紛跟了上去。一頭食腐的小獸被人類的腳步聲驚得從石縫中爬出倉皇逃竄,尼坦格作勢擡起斧頭截住它的去路,誰知受驚的小獸陡然擡起前肢站了起來,腹部赫然生着一張腐爛了大半的扭曲人臉。
吓了一跳的尼坦格本能地用巨斧的背部将那玩意砸個稀巴爛,帶着惡臭的黃色□□濺了他一手。
“你完了尼坦格,這東西叫人面鼬,據說會用瘟疫詛咒殺死它的人。”艾曼幸災樂禍地說,“你身上有羊骨做的護身符嗎?要是沒有就等死吧。”
“真夠邪門的。”尼坦格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誰沒事會随身帶羊骨頭?”他渾濁的眼珠轉了一圈,忽地想到了什麼,“喂!”他叫住走在前面不遠處的溫尼,咧嘴露出一個不善的笑容,“我記得你有個什麼骨頭墜子是吧?”
溫尼下意識轉身想跑,被尼坦戈像拎小雞仔一樣揪着後領拽了回來。他整個人都因為恐懼而瑟瑟發抖,雙手則本能地捂住胸口的某個位置,“這個……這是我父親留下來的……根本不值錢……”
“我隻是借用一下,改天再賠你一個!”尼坦戈不耐煩地說,“不過事先說好,我可不當你的老子!”說完就自顧自地大笑起來。溫尼絕望地環顧四周,可惜克洛沁和隊長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其餘的人都對眼前的欺淩無動于衷。
見他還是磨磨蹭蹭地不願意交出來,尼坦戈直接揮出一拳砸在他的臉頰上。溫尼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鼻腔裡登時湧出一片溫熱。那人毫不留情地扯斷了他脖子上的皮繩,他伸手想将護身符搶回來,緊接着又是重重的一拳落在後腦,他眼前一黑,險些就此失去意識。
“所以?”十分鐘之後,克洛沁替溫尼擦掉臉上的鼻血,有些無奈地說,“尼坦戈搶走了你父親留下的護身符?”
臉頰上帶着大片烏青的溫尼用力地點了點頭,感覺後腦依舊在隐隐作痛。奇怪的是這一次克洛沁并沒有像之前那樣去替他出頭,而是輕輕歎了口氣。
“你年紀還小,溫尼,你以後或許會遇到更多的麻煩,世界上有很多像尼坦戈那樣不講道理的人,你早晚要學會自己去解決這些麻煩。”他認真地說,“所以這一次我不會幫你,你自己去找他把東西拿回來。”
“什麼?”溫尼吓得險些跳起來,“不……我不行……”他語無倫次地說,“他不可能給我的。”
“必須去,溫尼,不過可以給你十分鐘的時間做一下心理準備。”克洛沁難得用一種嚴肅的口吻說,“我會盯着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