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禮輕輕擡起手,綠瑩瑩的戒指扣在她的無名指上,“你看見我的戒指了嗎?”
程濯淡淡“嗯”一聲。
喻禮笑了笑,望向他,“所以就算這樣,你也不松開手?”
一語雙關,既說她的肩膀,又指他對她隐秘而幽微的感情。
她真的敏銳得過分。
程濯回望她,喉結微動,沉聲說:“是。”
喻禮點了下頭,”我懂了。”
她想了下,說了幾個數字,“324789。”
程濯氣息微頓。
喻禮說:“如果你足夠耳聰目明,便知道這幾個數字是我卧室的密碼,你睡不好的夜裡,可以來樓上。”
程濯輕輕松開手,微垂臉,神色溫和克制,“您平素還是應該更警惕小心一些,不要把卧室密碼随便告訴别人。”
幾秒鐘時間,他又變成謙謙君子。
似乎剛剛半攏她入懷的人不是他。
如果喻禮肯花心思,她是能夠猜透程濯發生轉變的原因,但她不願意——她隻願意接受一個幹淨省心的男伴。
喻禮輕輕點頭,表情紋絲不亂,“好,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
她轉身穿進透明的玻璃門,踏入電梯,身影消失在電梯門閉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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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起用早餐的隻有程濯和喻禮。
安妮說:“喻總,梁老師身體不舒服,不下來用飯了。”
喻禮說:“知道了,替梁老師留下飯,等他起床之後給他用。”
一頓早餐吃得安靜而乏味。
程濯一直沒有開口,坐在喻禮對面,如一幅水墨畫般不緊不慢吃飯,氣息都沒有變換一下。
傭人上了最後一道雞絲燕窩湯。
喻禮垂眸撥弄着燕窩絲,慢慢說:“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你别放在心裡。”
合作在即,她不能讓梁桢和程慕雲的兒子在裕園過得太不愉快。
程濯掀眸,問道:“如果是其他人,您也會這麼直接把密碼給他?”
“當然不會。”喻禮說:“我隻是想讓你有個安心能睡覺的地方。”
她這句話說得光風霁月,冠冕堂皇。
程濯說:“那是我不識好歹。”
“那倒沒有,也是我考慮不周。”喻禮已經反應過來,程濯昨天為什麼拒絕她——他告訴她,他不是個随便的人。
“那些照片是我讓人發給您的,是我心懷不軌,還請您原諒寬恕。”
喻禮早就猜到,但沒想到程濯直接全盤托出,她頓時覺得有些棘手。
她暫時還不想讓暗地裡流動的東西這麼快撥雲見日。
她疏離而客氣說:“你也是為我好,不想我繼續被蒙蔽,你很正義,我很感激你。”
程濯沒有再繼續說話,再說下去,喻禮隻會離他越來越遠,徹底把他們彼此的關系定死在舅甥關系上。
他意識到,她隻想玩一玩。
他越表明他的喜歡,她越覺得麻煩。
她隻想在不幹擾大局的情況下玩一玩。
程濯懂了。
他在之後的時間沒有說話。
日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他濃密纖長的睫毛染了一層很淡的金色,整個人如雕塑般英俊。
他沉默地優雅地進餐。
吃完早餐之後,喻禮穿上深棕色大衣,她大衣内是一條薄薄的蓮青色軟緞旗袍,雪白纖細手腕上帶了一串細碎閃爍的鑽石手鍊,幾層鑽石疊在一起,松散在手腕晃動。
喻禮垂眸随意整理着袖口,不想手鍊勾在大衣袖口的寶石鈕扣上,鑽石手鍊跟碧綠貓眼紐扣緊緊纏在一起。
喻禮扯了一會兒,沒扯動。
安妮上前幫忙,喻禮便坐在沙發上,将手腕閑閑遞給她,用另一隻手拿出手機,看手機郵件。
她睫毛輕垂,姿态閑散而松弛,顯然是被人伺候慣的驕矜模樣。
梁宗文立在旋梯上,突然想起他在喻宅第一次見喻禮的模樣。
她穿着鮮亮的櫻粉色描金暗紋旗袍,裙邊鑲滾着白色毛絨,屈膝坐在漆木長椅上,一隻腳尖随意點在地毯上,另一隻腳則被人捧在懷裡,被人侍奉着穿鞋。
而她本人則端詳着一本财經雜志細細看,不時跟旁邊的秘書模樣的人交流着感想。
梁宗文心底淡淡想,原來這麼多年,她從沒有變過。
她的目光從不會留給那些地位低于她的人。
她心底隻有冷冰冰的尊卑秩序,沒有一絲人情味。
喻禮在用手機審批公務文件,冷不丁覺得身邊換了個人給她解扣子,她不在意,隻當是安妮解不開,換了個傭人來幫忙。
蓦然,餘光掃過一截深灰色西裝。
她收了手機,目光徐徐往上看。
梁宗文望着她,目光冰冷,毫無笑意。
“安妮不是你的奴隸,這樣的事情你還是自己做更好。”
他手心還托着沉甸甸被從袖扣上解出的鑽石手鍊。
他托着這串手鍊,正如當年他把這條手鍊送給她的模樣。
當時是她生日,他掀開首飾盒,露出深紫色漆盒裡晶瑩耀目的手鍊。
隻不過,當年他的目光不似現在冰冷。
喻禮凝目再次望了一眼手鍊,起身,“我知道了。”
梁宗文眉目緩和,剛想親自為她戴上手鍊。
安妮快步走過來,屈膝半跪在地上,親手為喻禮撫平微褶的旗袍裙擺。
“喻總,您的衣服亂了,我幫您理一理。”邊說着,安妮邊冷冷瞥梁宗文一眼。
梁宗文緊緊握着手鍊,硌得掌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