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不早了,今天逛的差不多了小萍咱們回去吧,王爺你......”見小姐似乎有些尴尬,王爺貼心地表示願意護送小姐回府。
回府路上我緊拽着小姐不放,小姐不禁調侃我像隻護崽的母雞。我回說小姐哪裡去過鄉下,我才是鄉下長大的怎麼從未過母雞護崽?
路程不長,小姐與王爺在明府門口簡單道了别。
不知怎麼的,我覺着小姐目送王爺離去的背影時格外孤獨;又或者隻是我的錯覺,因為剛才我拽着小姐時發現她雙手異常冰涼。
十五
這一年京城的花普遍開得早,少爺與崔小姐的婚期便定在了一個桃花盛開的春日。
婚儀一切從簡,崔家夫人、老爺也決定來京城小住一陣。
在我印象中明府從未如此熱鬧過。
京中盛行“厚嫁之風”,崔家也入鄉随俗,随未來少夫人帶來的嫁妝光是單子就有幾斤重。
婚禮當日,小姐像少爺成年那日一般上蹿下跳,接新娘、迎賓送客、發喜錢,任勞任怨一路賠笑。
等少爺、少夫人禮成,撒帳、和髻、交杯酒飲完,衆賓客前去酒席赴宴之後,小姐才斂起笑容獨自回房間,一時竟偷偷抹起眼淚來。
我打趣小姐是不是自己也像嫁人了,好好的日子竟哭了起來。
小姐說去你的吧,她隻是感慨自家兄長不易,為少爺高興罷了。
我點頭稱是,那就當小姐夜裡偷拿自己的女兒紅喝的事沒發生過吧。
說回元宵節那日,那日之後我原以為小姐與王爺的關系會一如既往,可直到少爺婚禮結束之後王爺都沒再出現。
那陣子明府還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是小姐打算等少爺回任後離開開封去曆城老家,二是靖王爺來信告知要和少爺一路同去西北。
據少爺所說,靖王爺自覺多年來于家國社稷無所裨益、深感愧疚,便主動上書自請去西北戍邊,甚至去的地方比蘭州還要更偏遠些。
我心裡嘀咕,難道王爺被小姐傷心至此?竟要逃離京城去那麼遠的地方…….
而小姐知道後似乎也并不意外,她說反正自己也要離開了,東京城發生什麼都與她無關了。
原本老爺夫人是不打算放小姐走的,奈何小姐去意已決,還以自出生以來從未回鄉祭祖深感不肖為由,讓老爺點了頭。
“夫人,兒女大了,想去哪兒便由他們去吧。”這是老爺寬慰夫人的原話。
後來的小姐時常感慨,自己生在明家這樣開明的家庭多麼幸運。
小姐沒打算去送王爺,自然也就沒法去送少爺少夫人。
少爺在離家之時對小姐十分不放心,不停叮囑大小事不肯上車,最後還是少夫人提醒少爺莫要耽擱太晚、讓王爺久等。
沒過幾天,我和小姐也乘船北上了。
第二次走水路并沒有什麼不同,我還是吐了個昏天黑地,小姐寬慰我等到了曆城我就比她苗條了,是好事。
夜裡小姐在船艙裡翻來覆去睡不着,丢下一句出門賞月便上了甲闆。
我強撐着身子披上外皮跟上去,看到小姐月光穿透小姐單薄修長的身影在地上灑下一片潔白,不禁擔憂小姐是何時起消瘦至此了?
小姐任我披上鬥篷,目光望向遠處江面上的明月,任夜風吹透身軀不禁打顫也不離去。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我說小姐興緻真好,這麼冷的天竟然還念起了詩。
小姐告訴我,她其實不是月亮,誰配當月亮呢?
她還說,自己不過是千百萬年前、曾在夜空中閃現的星子留下的殘影,如今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此刻我隻懷疑小姐是不是又偷酒喝了。
過會兒小姐又說,隻怕再過些時日、連自己曾經存在過的痕迹也都消散了……
我說小姐啊你這是何苦呢?再這麼讓夜風吹下去才真是會把人吹散了。
我嘴上說着這些,但其實内心真正想對小姐說的是,哪怕别人都忘了小姐,你我小萍也一定會記得。
還有那個喚你阿月、真正曾把你當月亮捧在手心上的人,也一定會記得你的。
而且小姐,這些你明明都知道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