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荊,你我既孤身在此,你又生得如此美貌,我若放過你,倒顯得是我的不是了。"
此處無床榻,該從何下手呢?他到底是星宿堂最有格調最風雅的星宿公子,總不能在一堆斷垣殘壁與殘破死屍之中與美人燕好。
"翼星大人是不是老以為,隻要是女人都想對你投懷送抱?"
翼星厚臉皮地反問:"不是嗎?"
"當然不是。當年我在堂中與你保持距離,你心有不甘。所以你便在堂裡故意放話,稱贊我貌美,假裝對我傾心,讓堂内衆多愛慕你的女子憎恨我,疏離我。如此一來我孤立無援,自然會投入你的懷抱,我說的可對?"
翼星露出狡猾的笑容,拐彎抹角地道:"以我在堂裡的身分,能入我的眼已是對你的恩惠,你不要不知好歹!"
牧荊默默不語,任由翼星叫嚣。
"你現在攀高枝了,姿态高了,可牧荊你千萬不要忘記,當初若不是我的調教,戟王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牧荊并不把翼星的話放心上,因為周遭出現莫名嘶嘶聲響,是腳步踩過甘草絲的聲音。
難道日月堂的殺手又返回來了?
腦袋才這麼警醒的時候,角落突然竄出一隻貓,它在牧荊的裙擺前驟然停下,蹭了蹭牧荊的小腿,發出一聲"喵"叫。
牧荊嗅到它身上的荔枝殼香味,大喜,喊出聲:"薇薇,是你嗎?"
這隻小貓,竟這麼快便記住牧荊身上的味道,尋香而來。
可才一張口,牧荊立刻心道遭了。
适才下馬車前,一大群人追着薇薇跑,此刻他們莫不是也找到這裡來了?
果然很快的,牧荊便聽見有群人正喊着她的名字,其中有一個是戟王的聲音。
牧荊皺起眉,情況遠比她想像的棘手。
本想着戟王刻意與日月堂切割,能離源工坊有多遠便有多遠,沒承想戟王竟然也跑來這!
蓼花糖販子離這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期間屋舍四五十棟,
萬一戟王起了疑心,問她哪一間不去,為何偏偏去被燒毀的源工坊?
那就真是淹死在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如今牧荊已然知曉戟王乃日月堂堂主,她切不能與星宿堂沾上半點邊。
于是,牧荊連忙抱起薇薇,躲到一隻傾倒的木柱之下。再将發簪弄歪,挑出幾根留海,抓幾把稻草絲,淩亂的糊在身上。
幸虧有這隻貓在身邊,到時候就辯稱,她是來找貓的,找着找着便跑到這裡來了。
反正全推給貓,都是貓把她引來的。
但若戟王疑心人人找貓為何獨牧荊找得到?
那她就賴到荔枝殼香氣上,誰讓她與貓身上都有一樣的香氣呢。
至于翼星......随他去了。
一個有十張面具的星宿公子哪需要她操心,他愛幹嘛幹嘛去,總不會蠢到待在這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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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王離開大圓塘後,與程女官兵分兩路,沿路搜索從源工坊逃跑的星宿堂餘黨。或是從遺留下的蛛絲馬迹,判斷星宿堂下一個行動落在哪個倒黴的高官上。
戟王不便出面,隻待在馬車上,坐觀行動,下達指令。
其實當時他就在蓼花糖販子後面的巷子中,一探頭便能望見牧荊那輛裝飾華美的馬車。
自然也能望見王妃清美絕倫的面容。
戟王支肘凝望她,本來銳利深沉的目光,柔和了幾分。
明明看不見,卻睜大珠眸,尋找蓼花糖香味自何而來,一臉笑靥,嬌媚燦爛,明光生豔,比天上的日陽還璀璨。
宮裡美馔無數,可偏偏就這麼幾顆開陳來的點心,能使她格外心滿意足。
是否因為開陳曾在他掌管之下,留給王妃一個美好的回憶?
能種出蓼花糖的沃土,能釀出沙酒的泉水,俱是戟王任上夙夜匪懈興師水利的成果。
昨夜她曾用落寞的口氣對他說,當他被斥離開陳時,她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當時戟王的心充斥着一股無以名狀的奇異感受,不明所以。現在想來,應是見柔弱纖美的她如此需要他,到底被感動了。
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為了一座百廢待舉的邊境城池付出萬般心血,将城池打造得固若金湯,豐饒富庶,最終卻落得被誤會的境地,不被惦記。
卻有一人用真摯的語氣問他,賢明的他要離開了,百姓該怎麼辦。
問他,她該怎麼辦。
人活一世,有時貪圖的,不過是想被人惦記。
縱然矜貴的皇子也沒什麼不同。
看着王妃滿心歡喜地等着蓼花糖,戟王本想着下馬車與她一同吃上幾口,或是單看着她用也挺好。
可程女官卻忽然返回馬車,她來向戟王禀報搜查的結果。
于是戟王回過神來,與程女官共議。
待戟王再擡眸,視線從車窗外望出去,那抹青蘿碧錦的身影,卻已不在馬車中。
戟王聽得衆侍衛大喊:"王妃娘娘不見了!快找!"
那一刹那,戟王神情瞬變。
王妃不見了?!
難不成是日月堂識破他的身分,為了報複他,将王妃擄走?
這麼想的一瞬,戟王自馬車縱身躍出,一個翻身回旋,他人站在馬車之上,淩厲的目光一掃蓼花糖販子附近的街道。
如果王妃真被擄走,那麼賊人會将她擄去哪?
周遭因為源工坊發生火災之故,沿線三條街被死死封住,所有出入之口皆有巡守戒備,而蓼花糖正巧在封鎖線邊緣。
鎮海宮的侍衛皆往封鎖線外走,卻沒尋到牧荊。
極大的原因可能是,賊人為了避開巡守,往封鎖線裡鑽,而這附近的街巷,無論是哪一條,最終都恰巧地彙集在一處死巷。
而死巷中唯一一間屋舍,便是——
源工坊。
戟王躍下馬車,扔下一句:"王妃在源工坊。"
之後,戟王一個箭步,沖入萬花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