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氣急敗壞:"說啊!"
牧荊言簡意赅:"是關于我生母的。"
木槿微露驚訝:"你恢複記憶了?你什麼時候恢複的?"
牧荊怔忪了下,什麼時候恢複的?
應當是在那一夜牧荊腦中浮現戟王面貌時。
當時牧荊以為那目帶笑意,如玉如冠,俊美無疇的男子,僅僅是她做的幻想。
可接下來,一片場景猶如五彩錦布逐步展開,越形清晰。
那是三年前在清風苑戟王坐在牧荊面前奏曲時的場景。
牧荊曾自兩片紗簾中間的微縫,悄悄地望過去。
玉簾半卷,香霧缥缈,生得無雙美貌的青年男子,以指節輕敲着幾面,享受着牧荊的曲音。
不是幻想,她真的曾見過戟王!
于是,牧荊什麼都想起來了。
她想起來自己是師微微,想起來三年前的暗殺是星宿堂所為,想起來妹妹師曉元根本不是個瞎子,想起來東姨娘來自東海島國,在她七歲時不告而别。
牧荊颔首:"不錯,我恢複記憶了。"
木槿定定地看着牧荊:"你到底是誰?"
牧荊冷冷地道:"我沒時間跟你解釋,我必須盡快上船,你若真把我當成朋友,就别攔我!"
木槿搖頭:"來不及了,就算沒有我攔住你,你也上不了船。"
牧荊咬牙問:"什麼意思?"
木槿:"戟王應當已經嗅出不對勁,派丁齡到港口找你。就在我叫住你之前,丁齡險些兜住你肩頭攔截你上船,若不是我早丁齡一步,你已經被逮回去了!"
牧荊臉色微變。
沒想到千算萬算,竟然還是躲不過戟王的利眼。
那個男人果真是多思多疑,心中容不下半點疑慮!
木槿撇唇:"你不說,我也大概猜得出來你是誰。會彈合歡散的人,無非是師衍的女兒,若不是師曉元,那便是師微微。"
牧荊沒有否認。
木槿心下了然,卻仍是不解。
"我不懂,你為什麼要自曝身分。三年多前派人暗殺師衍父女三人的,便是堂裡的高手。你彈合歡散,不正是對堂裡的人昭告,你恢複記憶了嗎?"
牧荊喃喃地道:"所以我才要上船,逃離大齊國。星宿堂知道我恢複記憶,定會想方設法抓住我,讓我吐出合歡散。"
木槿目露恨意:"這本合歡散到底有什麼好的?惹得你們一個一個的前仆後繼?!"
牧荊不吱聲。
木槿又問:"你明明可以繼續隐瞞身分,待任務完成之後出宮,另尋機會出海,可為什麼你突然改變心意了?"
"你今日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戟王吧?你看他當衆被皇帝砸,不忍心了!是不是!"
牧荊緩緩地閉上眼,苦笑了下。
難道,就這麼明顯嗎?
牧荊腦中出現戟王滿臉鮮血的模樣。
的确,她本來還猶豫着要不要出面奏曲,可就在戟王被砸傷後,牧荊徹底改變心意了。
她騙自己,都是為了百姓,為了尋找生母。可百姓是權貴的命題,生母可以日後再找。
為何非得今日?
因為,戟王的命懸于一線,懸于帝王的一念之間。
皇帝老頭對這場宴會勝券在握,可卻突然遭到也如姜當衆下頭,皇帝惱羞成怒之下,說不定會要了戟王的命。
說到底,她在今日出手最根本的動機,是因為戟王。
牧荊神色哀傷:"對,我不忍心看他受苦,我怕他死在皇帝的手上,我要救他!"
木槿嗓音緩了下來:"你留下來吧,待在戟王身邊,他會護住你。"
牧荊垂下肩頭:"你還是不懂,我與戟王這輩子都不可能。"
木槿搖頭:"為什麼?他這麼喜愛你,他這麼寵你,但凡有長眼的都看的出來,戟王沒有你根本不行。"
牧荊苦笑出聲,眼底盡是苦澀。
因為,戟王眼裡的師微微,是顆不得不除的爛瘡。
因為,他對東姨娘是這麼不恥,他是這麼高高在上,他是這麼挑剔,他身邊的人,必得出身幹淨。
更不用提牧荊星宿堂暗諜的身分。
他們兩個本就站在對立面上。
日月堂與星宿堂是宿敵,日月堂堂主對星宿堂暗諜生出情愫,這怎麼講都是一件令人急欲切腹的錯誤。
牧荊不願意見到戟王在情愛與宿敵之間,被迫殘忍地做選擇。
更怕萬一他選的是日月堂,而不是牧荊,她的心将碎成比雪還碎的碎粒。
一直以來,她就是被遺棄的人。
父不疼,生母在她七歲時遺棄她,全師家人厭棄她。牧荊甯可自己先離開戟王,也不要等戟王選擇離開她。
她禁不起被戟王舍棄。
此時,戟王的人馬俨然追了過來,港口上充斥着鐵騎踐地巨響。
岸邊不少雁鴨被驚起,朝着陰暗的林子裡飛過來,連帶驚醒另一波林中小獸。
不消多久,戟王便要找到她了。
忙活一晚,牧荊到底仍是上不了船。
牧荊做了個暗号,暗示讓木槿快走,這裡交由她來應付。
木槿便鞋靴輕踩,翻身一縱,身影沒入林中。
然而騎虎難下。
原先的計畫已經亂成一團,戟王即将發現牧荊扮成紀瑛,以及牧荊欲離開他的意圖。
她到底能怎麼應付戟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