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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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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荊都盤算好了。

扮成紀瑛的模樣,在大殿上奏一曲合歡散,成功的話,她得以與跟着兩名船主啟航離開京城。

她事先不讓宮人在發上做過多裝飾,用意便是方便她戴帏帽,褪衣換服,卸環去煉于她來說都是容易辦到的。

唯有發上纏繞的發冠發钗,她一個失去目力的人,實在難以處理。

至于木槿,也在牧荊變裝之前被她調去錦陽門,那裡守備最松,當木槿在那裡聽見王妃失蹤時,應當會懂得要避開戟王的鋒芒,從錦陽門悄悄出宮。

反正牧荊都不在宮中了,木槿自然也不需要繼續待在裡頭,以木槿的機智,應當不會傻到在宮中苦等牧荊回來,順便吃上戟王狠心的一百鞭。

最後便是琴的問題。

合歡散要得動聽,不隻曲音本身夠好,琴師能領略關竅,琴更是關鍵之一。

師曉元的金穗紫木琴縱然比不上東姨娘送給牧荊的黑鐵琴,到底還是上好的古琴,是整個宮中最好的琴。

可若用金穗紫木琴,想必會被戟王一眼察覺。

于是牧荊幹脆卸下貴重的金穗,那是先皇賜給師家的寶物,意味着皇室對師家曆代宮廷琴師的認可。

牧荊毫不留情地卸下。

反正師家上下從來不承認她的琴藝乃這代師家子弟中的翹楚,師家就算得到再大的榮耀又與她何幹?

都是狗屁。

最後是華麗光滑的漆面,她以掌力去除表層的漆,待露出底層的木料,再以琴轸鑰刮上幾十道淺淺的痕迹,然而琴身側面的冰裂紋卻是她難以除去的。

這幾道特殊的冰裂紋,師曉元從前可是很得意的。總嚷嚷着是前幾任師家祖先在上頭顯靈,這才有這麼難得的裂紋。

幸好冰裂紋并不清晰,範圍也不過一根手指寬,若不細瞧根本看不見。

這麼準備周全後,牧荊便略放下心地上殿了。可饒是如此,牧荊仍舊逃離不開戟王的直覺。

不大對勁。

戟王望着牧荊的背影,總覺得似乎有哪不對勁。

确切是什麼他也說不上來,就是有股别樣的異狀在心裡頭盤旋着。

就好像,剛剛在殿中彈琴的人,就是王妃。

可王妃退下時分明醉得迷迷糊糊,臉頰酡紅,連路都走不穩了,怎麼可能彈琴?

更何況她曾說過師衍不允許她學習合歡散。

于是戟王便覺得是自己這些天來過于奔波勞累,導緻心緒朝着比較黑暗的那一面飄過去。

戟王先遣人回鎮海宮尋王妃,自己則留在大殿上與鴻胪寺的人周旋。

不一會,遣去的人返回大殿,行色匆匆地回報:"王妃不見了,王妃不在鎮海宮。"

戟王猛然擡眼:"太樂府呢?找過了嗎?"

宮人搖搖頭:"也不在太樂府。"

戟王沉默了會。

他仍舊以為彈奏合歡散的紀瑛是王妃扮成的念頭,過于異想天開。

也許王妃去了哪個宮串門子,或是王妃喝醉了卧坐在哪個花間叢下休憩也說不定。

他的王妃不可能就這麼不告而别。

絕對不可能!

昨夜他們纏綿一塊時,她分明如此主動,如此妖娆,她眼底對他的眷戀,她在水下對他身體做的那些舉動,他每每思及那刹那間的碰觸,身軀還能發出些許顫意。

他絕不允許她不告而别。

可腦中王妃與紀瑛的身形,竟逐漸重疊,難分彼此。這應該隻是他的錯覺,不過到底還是确認過後方得安心。

戟王朝身側下令:"丁齡,去港口邊把紀瑛攔下。"

丁齡拱手:"殿下,紀瑛已經不隸屬于太樂府,她必須跟着兩位船主前去東海島國。"

戟王斜目弌了他一眼:"少廢話,本王讓你去攔,你就去攔。"

眼見戟王堅持,丁齡隻得從命。

至于戟王自己,則大步流星地前去太樂府。太樂府離此處遠比港口近,有件事他非得盡速親自确認。

如果真紀瑛還在太樂府裡,那麼現在正站在大海船底下,等着上船的假紀瑛,會是誰?

海水闊,碧天長,路茫茫。

牧荊矗立在一衆行伍中。

他們是即将上船,前往未知國度的太樂府樂工。他們翹首以盼,面龐上有些興奮,有些哀傷,有些躊躇。

再往前跨出幾步路,牧荊便要離開大齊國,她想尋找的答案,在廣闊大海那一頭,另一片土地上。

前頭東海島國身形高大肌膚黝黑的士兵,正在一個一個點名,被點到的即刻上船。

也如姜手提着一盞木皮燈,站在五層樓高大船的頂端,目不轉睛地凝視帶着帏帽的牧荊。

後頭忽然來了丁齡,丁齡張口正欲喊住牧荊時,另一個女子聲音卻搶在丁齡前面。

那人裝扮隆重高貴,一副宮中得寵嫔妃模樣,笑盈盈地道:"紀師傅,從前本宮甚是喜歡你的琴音,臨别之際,本宮有東西要送你,你過來。"

丁齡正要搭手在牧荊肩上時,牧荊倏然往那女子走去,丁齡撲了個空。

可惡!

丁齡眼生生地看着她被嫔妃帶去一旁的密林中。

性子單純的丁齡想着,既是宮中得勢的嫔妃,自己不過一個小侍衛也駁不得,反正港口處處是東海島國強壯的士兵,應當不會出什麼夭蛾子。

狂肆的南風又起,吹起船上一整排木皮燈時,燭光有如螢火蟲身尾的暗光,忽明忽滅。

昏暗的林子中,縱使隔着帏帽,牧荊也能辨别來者是誰。

宮中哪有與紀瑛相熟的嫔妃?就算有,也不該親自來到龍蛇混雜的港口。

時間不多了,牧荊開口:"木槿,你怎麼沒走?"

木槿斂下笑意,口氣很悶:"我才要問你,你為何要離開?我好歹也與你共事幾個月,在心裡也算把你當朋友了,你竟然連跟我講一聲也不願意?"

牧荊擡起清澈的眸子:"因為我有一個疑問,百思不得其解,必須親自前往東海調查。"

木槿挑起眉:"什麼疑問這麼重要,非得現在去不可?你違背堂主的命令擅自離開,是要被嚴厲懲處的!"

牧荊聽此,沒有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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