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思淺二話不說,直接跪下:“沒有,主上。”
她這樣跪着,半張臉籠罩在昏暗的光線下,微側眸的瞬間,襯托出高挺纖細的山根,為她的慣性微蹙的清冷眉眼增添了幾分憂愁,與清晰的下颌骨相結合,
魏陵州看似沒有凝視她,餘光卻無法避開。
一陣心煩攪亂思緒,他的眼眸冰冷幽黑,宛如深井,不怒自威道:“說。”
“屬下不敢。”
“你可以不敢。”魏陵州道,“現在本王讓你說。”
雲思淺面不改色,語氣平淡:“主上,阿淺為逐林衛指揮官,一向恪守本分,若因黑豹一事,給主上惹了麻煩,阿淺願自行承擔。”
魏陵州還未開口,忽然,密道入口處傳來哐啷巨響,漆黑的角落裡發出喵喵叫聲。
雲思淺肩頭一顫,騰地起身,卻發現雪蓮從偏殿的密道裡墜落到蠱室,然而在掉落的一刹那,被早已放置好的獵夾困住了腳,血肉毛發粘連在一起,可憐極了。
“雪蓮!”
雲思淺急忙上前,想幫它拆掉。
可是那獵夾鋒利無比,嵌進皮肉裡,輕輕掰開一點,都會使雪蓮痛不欲生,再加上應激,情緒激動,不停掙紮反抗隻會讓獵夾困得更緊。
雲思淺緩緩回眸,看着立在身後,高大的軀體擋住殘存的微光,漆黑的影子正向她和雪蓮蔓延靠近。
“您放的?”
她的聲線發抖,見男人沒有回應,自然知道了答案,“為何要這麼做,主上既然養了它,就要負責任,而不是虐待它。”
那道冷冷的目光過去,魏陵州掃了一眼雪蓮的腳,聽着它沖着自己喵了一聲,語氣滿是求饒。他說:“早就和它說過,不許到處亂竄。這小東西不聽話,犟嘴倒是一流的。”
雲思淺撫摸着雪蓮的四肢。
這裡本來有鋒利的爪尖,卻被它的主人無情拔掉,而遭受這一切的起因,是因為它還是小小一團的時候,被魏陵州栓着鐵鍊抽打,又被迫關在籠子裡。
那日男人興緻來了,又想到它被關了這麼久,一定将脾氣磨圓了,于是打開了籠鎖。
畢竟暗廠的暗衛考核比賽時,也是被關在鐵籠裡相互厮殺。
他們會殺了對方,卻不會對蠱王呲牙。
魏陵州是他們活下去的動力,暗衛的自相殘殺無非是想證明自己是有用的,是可以為蠱王殿下效力的,隻有讨好了蠱王,才能擁有千蠱門暗衛的身份。
畢竟奴隸出身,許多父輩都被欺辱慣了,依附強大的王對他們來說,就是唯一的出路。
而獵場的獵物呢。
魏陵州擁有的一切,都是靠武力和操控蠱蟲獲得的。
暗衛是人,既然人都可以,為何猞猁不可以。
隻是當他信心滿滿,以為征服了雪蓮的時候,這隻幼小的猞猁卻在他打開籠門的瞬間,嗷一聲沖出來,沖着男人的腿就要咬。
魏陵州縱橫獵場多年,卻也沒防住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受了傷。
因為這事,燕東廣勸他要麼放生,要麼直接殺了,不就是一隻猞猁,哪裡抓不到?
可燕東廣不知道的是,被雪蓮這麼一鬧,反而刺激了魏陵州的征服欲,以及他心底那藏都不願藏的暴戾。
有一次他們茶餘飯後,燕東廣無意中提起此事。
雲思淺得知後,夜晚進入蠱師殿等待魏陵州時,看到了籠子裡的雪蓮。
想到雪蓮抓傷魏陵州的事,她心裡卻沒有一絲恐懼,想都沒想,就打開了籠子。
雪蓮像是看到了救世主,滿眼淚水,收起爪牙,抱着雲思淺的腳,在她緩緩蹲下的時候,鑽進她的懷裡,毛茸茸一團,哼哼唧唧。
那是她最後一次看到完整的雪蓮。
後來,魏陵州将雪蓮用麻繩綁在蠱桌上,用傀儡蠱控制它乖乖聽話,随即打開一塊石墨箱,露出一排鐵鉗和刀具。
傀儡蠱可以控制身體行為,卻沒有麻醉作用。
雲思淺穿過偏殿密道,進入蠱室的那一刻,正巧撞見魏陵州手持刀具,一點一點去掉了雪蓮的爪子和尖牙。
空氣中彌漫着血液的腥氣,她的心髒仿佛被反複碾壓。
她後悔了。
她後悔在獵場救下雪蓮。
如果當時就死了,也不用受這般苦楚了。
此刻,雲思淺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她不敢有過多情緒,耐着性子對魏陵州道:“請主上不要每次都要拿雪蓮撒氣,它做錯了什麼。”
“拿它撒氣?因為你嗎?”魏陵州道,“你以為自己值得本王費心?”
“……”
“雪蓮也是千蠱門的一員,破壞了本王的規矩,跟你們一樣,就要接受懲罰。”
“本王現在是給你機會,如果你放掉,以後就沒有了。”
“主上……”
忽然,偏殿傳來一聲巨響。
機關信号彈被拉響。
有人來了。
糾纏一宿,想必是天亮了。
魏陵州正要離開,緊接着被她拽住衣角。
他垂眸看她。
雲思淺拉着雪蓮的小爪,道:“松開。”
咔哒——
喵嗷~
“主上……”
“你還想要什麼?”
“請主上将罡敖借給我。”雲思淺道,“黑豹的事,該做個了結了。”
片刻後,二人回到了主殿。
“陵州?”
燕東廣跨入門楣時,正好看到雲思淺,下意識改了口,“那個……蠱王呢?”
雲思淺沒有說話,擦肩而過也不打招呼。
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想到她灰頭土臉的樣子,燕東廣卻憋不住想笑,随即往向殿内,隻見魏陵州點燃煙鬥,長籲一口煙霧,布滿厚繭的大手掠過武器架,撫摸着一塊漆器木箱,堪堪打開,裡面是一條爬滿倒刺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