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比武大會結束後,已經是傍晚了。
貴賓們被天仞宗弟子領着回到安置房裡。雲思淺餘光掃過一旁,卻見魏陵州全程冷臉,大概是想到她白日在人前露面,就恨不得掐死她。
魏陵州端坐于羅漢床,将一包東西丢在地上。
窗棂開着一道細細的縫隙,透過此處可以看到屋裡的雲思淺跪在地上,伸手攥住魏陵州丢給她的東西,藏在袖裡。
說着懲罰,看到她身上的傷,還是給了她止血散。
魏陵州身體前傾,握住雲思淺的手腕,道:“你就那麼願意讓他們看到你?”
“主上,阿淺不敢。”
“你第一天做暗衛,不知道做暗衛的規矩?還是說,你把本王的話當耳旁風?”
雲思淺垂着腦袋:“阿淺屬于主上,而非旁人。”
魏陵州:“今日的行為,蠢死了。”
雲思淺又說,“黑鷹并非奴隸出身,已然違反比武大會的規則,他一個是天仞宗的走狗,卻敢公然挑釁大師姐,衆目睽睽之下,說出如此粗鄙的話,我……是為了保護千蠱門的尊嚴。”
“下不為例。”魏陵州托起雲思淺的臉,看到她側臉被頭發遮擋出有一抹紅痕,“交代你的事,辦得如何了?”
房裡炭火噼裡啪啦。燭火熒熒的光落在雲思淺臉上。
空氣中暖烘烘的,看着她薄如蟬翼的衣袂滑落肩頭,男人壓抑着心底的燥熱。
今夜他們不能做什麼,在别人家庭院,待到夜深,雲思淺就要裝扮成天仞宗弟子,打入天仞宗内部,熟悉整個宗門的地圖以及機關布局。
這是那晚她與魏陵州商量好的。
當初安插在天仞宗的眼線終于派上用場,白日雲思淺需要跟天仞宗弟子們一起搭建擂台,想了解一些事情,但是這幫人嘴都很嚴,想讓他們主動透露,幾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他們的臉畫着花紋臉譜,這花紋非常詭異,有很強的教派感,雲思淺後背發涼,她搖了搖頭:“我隻知道賦陽令被藏在天仞宗的金庫裡,可那裡是宗門禁地,也有重兵把守,實在難以靠近。”
魏陵州撫摸着她落下紅痕的側臉,“知道我們要的東西在何處,就要想辦法,不然養你何用。淺淺,本王相信你。”
他手一用力,她抖了一下。
魏陵州蹙眉:“你的臉怎麼回事?”
雲思淺搖了搖頭:“方才在後山,有人聊起關于黑豹的死,那些天仞宗弟子聽說黑豹與我有過節,所以他們就……”說着,她不由地捂住側臉。
魏陵州冷靜地說:“一群小喽啰,日後不愁沒機會處理。”
***
比武大會進行了三日,千蠱門保持領先,天仞宗最能打的黑鷹輸給了雲思淺,起初幾個弟子有些許不滿,但比着比着,也就習慣了。
夜幕低垂,幾隻烏鴉飛過冰山,發出喑啞的叫聲。
罡敖刀閃爍着淩厲的光,機關接連被破,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彌漫,一襲夜行衣的女子從黑暗中穩步走出來。
雲思淺垂眸,看着地上七八具冷冰冰的屍體,其中一個死者,是看守金庫的黑祭師,就這樣被殺了。
雲思淺:“你是天仞宗弟子,為何殺他?”
她正了正覆着下半張臉的黑布,回頭一看,身後之人一臉花紋臉譜,然而,雲思淺卻感覺他看自己的眼神沒有敵意。
方才雲思淺闖入金庫,正要偷襲看守的黑祭師,卻不小心觸碰到機關,幾個天仞宗弟子竄出,就在雲思淺寡不敵衆時,這人突然反水,與她并肩作戰殺了天仞宗弟子,一個黑祭師,
“為何殺他?”
那人笑了,随即走近她,繞到身後時,猛地摟住她的腰,“當然是為了你呀。”
頭頂天旋地轉,雲思淺奮力想推開,卻被身後鑽出來的一隻手捏住下巴。
刹那間,仿佛一根針從尾椎刺入,直通脊椎。
“放開我。”
雲思淺屏住呼吸時,能感覺背後之人的心髒跳動。
她想踹開他,誰知一個不當心,擡腳踩在黑祭師的衣袍上。
死去的黑祭師兜帽一歪,露出秃頂,身上衣袍大面積編織的紋路像極了邪教的鬼畫符,前襟處有一塊流蘇穗相連的銅牌,刻着“金長老”三字。
據說當年薩旦教在西瀾城盛行過一陣子,光頭的黑祭師就是守護薩旦教的畜生們。那時有西瀾王護着,黑祭師守護他們心中的薩旦之神,
可是自從魏陵州屠殺了西瀾王及其黨羽,薩旦教和黑祭師就從西瀾城消滅了,為何會出現在天仞宗的金庫裡?
唯一的解釋就是——
五年前魏陵州清除西瀾王黨羽時忽略了薩旦教派,以至于薩旦教的那些黑祭師帶着全部身價投奔慕容天仞。
五年了,他們躲在這裡,替天仞宗做事,可尋得一處庇護,還能将薩旦教派的“文明”得以保留。
雲思淺盡管驚歎自己發現了天大的秘密,卻也不免惶恐。
看着對方臉上的臉譜,竟然跟黑祭師衣袍上的鬼畫符相似,一瞬間似乎想到了什麼,她斬釘截鐵道:“你不是天仞宗弟子。”
若是天仞宗弟子,會對她格外提防,絕不會為外人做這些。
那人一愣,笑道:“你不笨嘛。”随即輕功掠起,他身上溢出淡淡的桃花香,轉身丢下一句話:“記住,你欠我一次。”
瞳孔閃爍出一絲精光,雲思淺握緊拳頭,随着叮當響的聲音,她看到了那人腰間懸挂的駱駝鈴铛,與她自己手裡的一模一樣。
擡手,接住從他身上落下的東西。
掌心攤開,這是一支袖箭,對她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因為是她的袖箭,而此人,正是那晚藏在蠱師殿,并與她交過手的刺客。
這人屢次三番招惹她,但都是草草了事。
他的武功極高,絕非普通小卒可比。
他貌似跟魏陵州有仇,那晚利用無音符混淆視聽,讓魏陵州對她産生誤會,或許是想利用她對付魏陵州。
而他丢下的駱駝鈴铛,與刺客留下那隻一模一樣,這鈴铛,她曾在朗纓買下的畫卷挂鈎處見到過。
所以他是……
“風宴臣……”
說出這個名字,雲思淺本能捂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