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麻煩你了,我出門不方便,梁芷一個人去醫院換藥,我又不放心……”
小布丁很快就被吃完,李斯年叼着光秃秃的棍子,笑:“孫姨,她今年都上高一了,是大孩子了。”
孫家娟打趣:“誰家大孩子會放學回家摔個大跟頭,還把腦袋都磕破了喲!”
“媽!”梁芷将碗筷放上桌,有些不滿母親每天都把這件事挂在嘴上,挺丢人的。
孫家娟笑着,擡手去看女兒額頭的傷口:“這是第二次換藥了,下次什麼時候去?”
“醫生多開了一次藥,說不用去醫院換了,門口小診所也行。”梁芷答。
三人落座,孫家娟的手藝很不錯,雖然坐在輪椅上架着胳膊炒菜,卻也比尋常家常菜要可口。
“下個月,孝縣的木芙蓉要開了。”飯吃到中途,孫家娟閑聊開口。
李斯年筷子微頓,“嗯”了一聲。
“今年,你還是不和你爸爸一起去嗎?”
李斯年搖頭。
孫家娟在心裡無聲地歎了口氣,她知道,李斯年這孩子重情重義,也正是因為太重情重義了,所以很多時候顯得有點倔。
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沒必要打破,于是她隻是轉開了話題:“那我帶些木芙蓉回來。”
“好,謝謝孫姨。”
-
吃完晚飯剛過六點半,梁芷高一,還沒有晚自習,李斯年向孫家娟辭别,順着小巷子往外準備回學校。
此刻尚未完全天黑,但巷子窄又深,兩邊圍牆也高,故而牆頭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
燈和燈之間的間隔不一、還有些年久失修,走在其中會有一種被陰影包裹的安全感。
李斯年走過三岔路口,腳邊忽然有一抹毛絨絨的白色閃過,是巷子裡的野貓。
這幾條街巷有不少野貓,但定居久留在三岔巷子裡的隻有兩隻,正好一白一黑。
梁芷很喜歡貓,總在家門口放個小碗用來喂貓,而李斯年偶爾會幫孫家娟跑腿買東西,來來去去,和這兩隻貓也算混了個臉熟。
李斯年剛想叫聲“小白”,對方卻連正眼都沒瞧他,頭也不回的往右側巷子跑去。
李斯年心裡有點失落,往常小白可是一遇到自己就躺倒在腳邊撒嬌的。
李斯年順着小白離開的方向看,右手邊巷子的路燈壞的七七八八,隻有靠近路口處的那一盞亮着,燈下蹲着一個人,小白就是奔着那個人去的。
那人手裡拿着一個長條狀、外包裝紅藍相間的東西,大概是貓條或簡裝罐頭之類的,正認認真真往地上擠。
一身育德高中校服、還有發尾與衣領間露出的半截白皙膚色,李斯年都很熟悉。
黑貓已經等在那兒了,蹲的不遠也不近,它向來不怎麼親人,吃的東西隻有放在地上才肯去嘗。
而小白不同,它一過去,就順勢往許之手背上蹭了蹭,然後開始吃那根還被拿在手裡的貓條。
小黑喵嗚一聲,卻也沒有真的和小白搶,隻好又乖乖低頭吃自己地上的那份,許之似乎覺得有趣,唇邊眼角浮現柔和的笑意。
李斯年心中升起奇異的陌生感,夾雜在他對許之自以為的熟悉中。
原來許之真正笑起來是這樣的,像是一杯熨帖的溫水,溫溫潤潤的從喉到胃,瞬間驅散了九月的燥熱。
夜幕四起,昏暗的黃光如薄霧般籠罩在一人兩貓的身上,孤獨而和諧。
三岔路的其中兩條都能通往育德,李斯年終究還是選擇從另一條巷子悄然離開。
-
月底很快就到了,摸底考試的科目、時間安排完全與高考一緻,取消了晚自習并不提倡提前對答案、估分數。
盡管每天能早早回家,但三天高強度的考試也是非常消耗體力和意志力的。
而比學生們臉色更不好的是趕着批閱試卷的老師,為了不耽誤後續教學進度,成績第四天下午就要出來。
當天下午第一節課是化學,董老師聲色并茂講完整節課,臨了,一根粉筆頭砸醒了李斯年。
他看起來心情不錯,望向李斯年的目光甚至還帶着笑意,頓了頓,才對全班說:“同學們,這次摸底考的成績已經貼在大操場的公告欄了,都去看看自己的名次,晚自習開始講考試卷子!”
大家一窩蜂地沖了出去,李斯年跟在大部隊的尾部慢慢走,那架勢,跟逛花園的老大爺似的。
也難怪,從初一進育德開始,他就穩居年級第一,久而久之,對于看排名這件事也失去了興趣。
每次都不過是走個流程,輕而易舉在固定的位置找到名字,然後大搖大擺的離開。
也有不少學生試圖與李斯年争年級第一,然而在多次嘗試無果後,也隻能紛紛長歎一聲既生瑜何生亮,繼而開始以争奪年級第二為己任。
方行舟走得快些,李斯年到公告欄前面時,他已經擠進了這裡三層外三層人堆的最前方。
方行舟先伸長脖子找了半天自己的成績,還行,守住了年級前四十的死線,緊接着目光掃到榜單左側最上方,陡然一愣。
李斯年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方行舟?”
方行舟的背影看起來有點僵硬。
李斯年又開口:“看完沒?幫我看一眼得了,人太多,懶得擠進去。”
方行舟終于回過頭,嘴微微張開,卻不知道話要怎麼出口。
方行舟身邊零星有幾個人順着他回過頭,很快,更多人轉過身來,大家看到人群外的李斯年,目光都是不約而同的欲言又止。
搞什麼啊?李斯年有些不耐煩,徑直往前走,大家紛紛側身,給他讓出路來,直到他走到公告欄前,看清了貼在上面的紅紙白字。
2017年育德學校高三年級摸底考試排名:
第一名,許之。
第二名,李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