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镌聲,是時候讓你報恩了。
她取出昨日斷裂的晶絲,在硝石粉末中輕輕一按,身形躍動,縱向客棧門前的漁網後,順勢抽出翠竹,牽着絲刃在地面泥水中劃出道長痕。
随即從針囊中拈出一枚金針,手指翻處,将其彎成鈎狀,套在晶絲頂端。
她運起内力,使個“抄燕式”手法,晶絲嗖的破空疾響,在空中劃出,點破了那客棧門口懸的燈籠。
手腕輕抖,金針鈎住客棧的酒旗,隻聽“嘩啦”聲響,旗杆便自傾斜而下。
抹在晶絲上的硝石粉末甫一遇水,溫度驟降,整條絲線上泛起盈盈冷光。
她哪裡有沈镌聲那般拂絲成刃,凝氣生寒的精強武功,隻能用些障眼法勉強模仿,倒也像了個七八成。
衆人聞聲回頭,青歸玉趁機壓低聲音,在漁網後咳嗽幾聲。
“金絲刃!”
“金、金聲公子?”
漕幫衆人大嘩,當啷數聲,有人驚得摔了兵刃。
鄭香主收住攻勢,慕容晴後退幾步,手中長劍緊握,卻顯得頗為狼狽,衣衫淩亂。
她環顧四周,臉上滿是驚疑,顯然是被眼前情景震懾,吓得有些呆了。
青歸玉也不說話,隻是又低聲咳嗽,頗學來幾分沈镌聲那裝神弄鬼的味道。
麻臉漢子心下疑惑,正要開口,卻見那紋蛟的鄭香主搶先抱拳拱手,說道:
“既是沈天機在此,我等不敢與天機閣争搶。”
他向着衆人又道,
“三年前老子替總舵擋刀換來個蛟堂香主,如今總舵連口馊飯都不給!”
扭過頭,緊盯着青歸玉的方向,将手一揮,那九節鞭叮啷作響:
“沈天機要是能給條明路,蛟堂三百弟兄的命就是抵押!”
麻臉漢子佝偻着背,兇悍的眼珠掃了他一眼。
鄭香主後退兩步,示意衆人,漕幫衆人紛紛行禮,準備離去。
看他這樣,青歸玉心下了然,這個因替總舵主擋刀而升遷的香主,怕不是早就盤算着如何借天機閣之力奪權。
她這迫于無奈的兵行險着,卻不意正好碰見這漕幫内鬥,竟被她糊弄了過去,暗自松了口氣。
鄭香主轉過身,突然好似想起了什麼,又回頭向“金聲公子”拱手道,
“代蛟堂長老向沈天機請教,昨日船下貨物,如何處置?”
青歸玉心中一凜,暗叫不好,這如何能夠知道?瞬時語塞。
見他不說話,鄭香主和麻臉漢子心下生疑,二人交換個眼神,拔出兵刃,向漁網處緩緩走來。
青歸玉咬緊牙關,抽出翠竹,手上扣起金針,硬着頭皮運起内功,擡手将晶絲擲出。
她畢竟内力不濟,又兼傷過手筋,晶絲擲到半路,便往下滑落。
那二人見此情狀,齊聲怒吼,揮舞樸刀和九節鞭,向她便砍。青歸玉倏地橫起翠竹。
一隻冰涼而修長的手輕淺地覆上了她的手背。
她手上的晶絲突然寒光暴起,從空中急速掠過,如白虹經天,準确的從麻臉持刀漢子胸口穿出。
晶絲洞穿胸膛的瞬間,血珠在晨光裡凝成赤色冰晶。
麻臉漢子低頭望着胸前血洞,手中樸刀當啷落地,胸膛吸氣,胸前漏孔發出呼呼聲響。
玄色懷抱撫上她的後背,冶袖長絲,垂在他的手邊。
是沈镌聲。
真正的金聲公子,指尖搭在青歸玉手背,将下颌靠上她肩窩,病态蒼白的臉頰泛起潮紅。
“青姑娘抖得厲害。”
漕幫衆人驚駭後退。紋蛟的鄭香主盯着同伴心口冰晶,突然撕心裂肺地喊:“寒髓功!”
沈镌聲蹭着她的耳背,晶絲相纏,兩人腕骨相貼。
他附上她耳邊,輕柔缱绻,如情人般喁喁細語,“你可知我昨夜……”
青歸玉實在聽不下去,并指往他氣舍穴點去,他低笑着閉了嘴。
黑色的廣袖擁着她,金聲公子擡頭看向漕幫衆人,眼梢漫出點紅意。
“要喜歡這絲線,我教你便是了。”
他冰涼的手握着她的手指。
“青姑娘使這兵刃,缺了殺心,”
他手指微擡,一按一捺,勢如長河拈星,那絲線從他腕上飛出,帶了點點血光。
那血光竟是沈镌聲自己的,連青歸玉也被吓到了。
“少些寒魄。”
他食指回勾,血珠附在絲線上,被寒氣催發,忽地凝成血色冰晶,那絲線受此實處借力,改了方向,詭異地轉了個彎,淩空劃了個圈子,直如炫技一般。
這金聲公子的獨門武功“天機百變”,險惡的命中了鄭香主的頸項。
血霧噴濺的瞬間,他手指斜揮,垂下眼睫,向着她微微一笑。如春陽遣風,萦蘿罷月。
“也舍不得用我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