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衣厚糧足,不缺吃穿,田家人走後,杜氏叫父子倆裝好大鐵鍋,先是燒了兩大鍋水,全家從頭到腳洗了一遍,這才換上新衣裳。
随後,用蘇家送來的火爐子煮白米撈飯,大鐵鍋裡則煮着風幹雞炖昆布,雞和昆布都有鹽味,這一鍋炖出來鹽都不必加。
飯做好了,白米撈飯配炖雞,一家子吃的肚兒圓,滿足地躺在暖和的炕上不願意動彈,碗筷放鍋裡不想洗,關門閉戶,一家子睡的東倒西歪。
這一路來辛苦,從身到心都累狠了。
一家子都不出門,在家除了吃就是睡,半月功夫後,休息足了,顧穩和杜氏才有心思為以後打算。
顧穩想起半月前田清德說的那些話,他道:“田兄想通過蘇光去松江城裡謀個出路,我看這事兒強求不得。”
杜氏也這樣覺得:“蘇家那夫妻倆可不是好說話的人,要是客氣點說,那叫講規矩,要是不客氣地說,那叫迂腐不知變通。”
顧佑安笑了笑:“我看在路上時,蘇家拿李家的好處時,倒是不迂腐,挺知道變通的。”
這話叫杜氏想起李洪文的小妾張氏,不知道她去了哪兒,過得如何了,唉。
顧穩道:“人性如此罷了。現如今蘇家到了松江城,有條件講究些了,自然以前的規矩就拿起來了。”
蘇家那日才安頓下來,就迫不及待給顧家送來這些謝禮,顧穩猜,蘇家恐怕也怕他們家挾恩圖報,沾上他家不松手,所以才下了血本的,那般急切又盡心。
顧佑安想一想蘇家夫妻的為人,覺得她爹說得對。
“人家既劃出道來了,咱們也要識趣,以後,咱們家還是得靠自己。”
顧文卿道:“咱們家以後種地?”
顧穩點點頭:“嗯,既分了地,自然要種上。”
杜氏有些發愁:“裡正說明年開春了給咱們家分地,咱們家這一家五口加起來,統共要分得三十九畝地,可該如何種來。”
顧文卿剛想說哪兒有這麼多地,随後又想到安安是正月初九的生日,過完年,安安就滿十五歲了,及笄了。
按松江城的規矩,女子滿十五,可分八畝地。
“别人家既能種,我們家自然也能。”顧穩道:“若是忙不過來,請人幫忙吧,總不能叫土地空着。”
顧穩對顧文卿道:“以後要辛苦你了。”
顧文卿不覺得辛苦,再辛苦能比流放路上辛苦嗎?
顧佑安聽爹娘說完,她道:“哥哥明年十七了。”
十七,年歲不小了。若不是流放耽誤,今年該說親了。
就說田家兩個兒子,田二郎跟她哥一般大,田大郎比她哥大一歲,田叔夫妻倆都在為兩個兒子前途和婚事打算了。
杜氏:“才十七而已,男子為了科舉,及冠之後成婚也常見得很。”
“松江城能考科舉?”
“松江城考什麼科舉,要考科舉隻能去關内,去洛陽。不過,松江城雖不能考科舉,但有選官考試,兩年一次,文武都有。”
松江城畢竟是小地方,能任用的人不多,文官的選官考試比洛陽會試還難,考武官倒是要容易些,任用的位置也多。
“祁王竟能單獨選官任官?”顧文卿不敢置信。
顧穩微微一笑:“先皇時,松江城沒這麼多人,城裡的事情都是離這兒最近的東北将軍代管。到今朝,這些年祁王經營得當,松江城人口繁盛,來往商隊又多,朝廷管不到這兒,祁王自然能做主。”
法理上講,松江城是祁王的封地,祁王若是有本事管住,松江城裡,他就是皇帝。
顧穩最了解兒子讀書的本事,他細細思量後道:“大郎,你于讀書一道上本事有限,若是想博個官身,走武官的路子如何?”
顧文卿茫然,武官嗎?他行嗎?
“試試吧,你身量高,就是瘦弱了些,明年種地多出力氣,吃食上富裕些,先把身體養起來。等空閑了,我托人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教武學的先生,你跟着學學。”
“田家兩個孩子,大的那個年十八就已是舉人,性情又像田兄,是個胸有成算的,他走文的路子還行。他們家老二讀書上差了些,不過腦子靈活又會說話,讀書不成,估摸也要走武官的路子。”
先不說祁王府的私軍,就是松江城附近的東北軍、遼東軍兩支軍隊中就有許多位置,當武官出路多。
顧佑安:“爹,東北軍和遼東軍都是朝廷的軍隊,哥哥考了武官能去?”
“遼東将軍那兒麻煩些,不過東北軍沒問題。”
現任東北将軍姓孟,孟将軍是祁王的堂舅,兩家自來就親近,東北軍即使名義上不是祁王的私兵,也有這個苗頭。
前兩年顧穩聽兵部的一個同僚說,皇上原不想給東北軍撥軍費,緣由是東北軍由姓孟的把持,總管北邊各軍的鎮北都督都插不進手去。
當時,要不是兵部尚書反對,說東北軍和燕州軍、遼東軍互為犄角轄制草原諸部落,不可輕動,那時東北軍的軍費糧草,隻怕就斷了。
“東北軍原是祁王外祖父孟開的舊部,後頭人沒了,才傳到二兒子孟川手中。當年就是因為不好動東北軍卻又要用他們,先皇為了控制東北軍,這才娶孟開的女兒為繼皇後,才生了祁王。”
前些年,孟皇後去世,孟皇後有話不入皇陵,要葬到家鄉松江城,先皇答應了。
誰知,孟皇後去世不過兩月,先皇駕崩,當今皇帝周宣趁祁王來松江城給孟皇後送葬時,迅速奪位後立刻發旨,說體念小皇叔祁王為人子的孝心,準許祁王留在松江城為母守孝三年,不需回京。
周宣即位後,把宮鬥完還活着的幾個叔叔分封出去時,順手把松江城賜給祁王,作為祁王的封地。
自流放後,在路上煎熬這幾月,顧佑安看事情的出發點,迅速從法制健全的現代社會轉換到不講規矩隻講權勢的大周朝。
顧佑安聽她爹說清前後緣由,斟酌道:“分封制可不是什麼好法子,若當今皇帝逼的太狠,祁王真動了心思,起兵造反,勝算也不小。”
在顧佑安心裡,洛陽城裡那位宮鬥赢家上位的皇帝,排除異己手段頗多,為政眼光卻不怎麼樣。
就顧佑安目前聽來的消息,祁王的手腕比當今皇帝高出一大截兒,祁王手裡還有他外祖父留下的東北軍,他還是皇子,還曾被大臣聯名舉薦。
隻要找個合适的借口,祁王若是舉兵,這不是什麼都齊備了麼。
顧穩:“皇家的事,不是我們家這樣的身份能考慮的。”
顧文卿聽爹和妹妹說完後,他下了決定:“聽爹的安排,我改學武。”
阿萱湊過來:“哥哥,我也學。”
杜氏抱起小女兒,笑道:“學,你學,安安也學,咱們都學。關外不如關内安生,學些本事也好護住自己個。”
顧穩看着兩個女兒眉眼含笑:“外頭還在下雪,不好出門,等明兒雪停了,我去找田兄商量商量。”
顧家人這段日子在家休養不出門,田家也是差不多情況,隔天早上雪停了,顧穩獨自出門去田家。
杜氏把兒子叫起來:“文卿,出來活動活動,把院子裡雪掃了。”
“哎,這就來。”
顧文卿穿上棉衣出門去,顧佑安去廚房檢查家裡囤的東西,蘇家送的幹雞吃完了,臘肉還剩下一點,顧佑安從空間裡拿出幾條臘肉放進去。
空間裡還有養着的雞鴨,雞蛋鴨蛋也囤了一簍了,還有在山海關買的凍魚,這會兒不好拿出來。
“姐姐,你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