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子被完全掀開,顧九卿看到了那張臉。
他終于明白古人所說的恍若畫中的仙子是個什麼意思。
眉形修長,一雙眼睛如三月的桃花,眼尾處拖曳着。
鼻梁高聳,一對朱唇紅豔如血。
五官比一般的女子要淩厲一些,正好略施粉黛将這股淩厲給壓了下去,并不顯得突兀。
舉手投足間宛若一株清水裡綻放的孤蓮。
那雙眼睛朝顧九卿看了過來,本應是含情的雙目偏偏雙眸漆黑如夜,看人的時候冷淡如霜降。
冷淡中又夾雜着幾不可見的詫異。
“你回來啦。”顧九卿早已走到馬車前,一雙鳳眸笑嫣如花,他特地伸出了一隻手臂準備扶蘇凜下來,豈料人家并不領情。
蘇凜眼簾輕壓,朝顧九卿微微曲起的手臂掃了一眼。
就這馬車旁邊的踏闆走下,穩穩落地。
“顧大公子這是吹的哪門子風?”他的聲音帶着中性的感覺,于女子要低沉些,于男子又偏柔了些。
手上落空,顧九卿故作尴尬的将食指搭在鼻尖,“今日同祖母請安,被祖母給教訓了一頓,我琢磨着這些日子是不是對你不夠關心。”
“長輩們的說辭大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你我就像平常那般就好。”蘇凜十分體貼道,顧九卿卻聽出了其中冷漠的敷衍。
顧九卿和他并排走着,“我覺着祖母說的也并無道理,想你來到顧家我确實冷落了你。”顧九卿特地把“嫁”字拿撇掉。
“我發誓從今往後一定會對你好的,讓你在顧府如在家一樣。”顧九卿拇指與食指并攏,其他的三根手指豎着。
蘇凜忽然停下了腳步,看向他的表情略微的有點奇怪,“和家一樣?”
“對,和家一樣。”顧九卿也停下了腳步,怎麼他說錯話了嗎?
蘇凜蓦地莞爾一笑,“大少爺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是大少爺自己的家,一切應當緊着您舒服的來。”
顧九卿聽出了其中的疏離之意。
但他并沒有放棄。
原主與父母各自住在了不同的院落,每個院落都有很多間房間,原主住在所在院落的正廳,而原主并沒有和蘇凜住在一個房間,而是打發了蘇凜住了離之最遠的房間。
他的記憶裡原主新婚當夜連人家的蓋頭都沒掀,就跑去外面和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直到第三天才回來,一回來就把人家打發到了這麼遠的地方。
隻有等他父母過來,才拉人家做做樣子。
顧九卿跟着他一路向裡,直到人停下他才停下。
“大少爺,你不回自己屋?”蘇凜回頭看他。
顧九卿笑了笑:“我想到你住的地方看看。”
蘇凜明顯的下了逐客令:“屋子裡恐怕沒什麼可招待的,而且舟車勞頓,我有些乏了。”
“不打緊,我就到你屋子裡面坐坐,你随意。”顧九卿表示他不介意。
蘇凜也沒有再說什麼繼續往前,途經一處荷塘,三月的荷塘花還未開,隻零碎的飄着幾片荷葉。
經過時,水中倒映着兩人的身影。
一個飄然如天上的仙子,一個珠光寶氣的地上的一俊俏小公子。
顧九卿朝荷塘中看了一眼。
和院落的正廳相比,蘇凜住的這一處明顯蕭條了很多。
甚至院子裡面生出了許多的雜草,一到夏天估計蚊蟲鼠蟻斷不會少,根本不好住人。
一個丫鬟坐睡在門前,看起來正在躲懶。
聽到動靜後立馬懶懶的掀開眼皮子,看到是蘇凜立馬又準備閉起來,待看到他身後之人後立即睜大了雙眼,從地上站了起來。
“大少爺?”
“好啊,你慣會躲懶的,這個月的工錢你怕不是不想要了。”顧九卿生得一副笑面,眼睛眯起時倒透着幾分淩厲。
那丫鬟吓了一跳,立馬跪了下去,“大少爺,冤枉啊,我手裡的活幹完了,瞧着沒人,就想着打一會兒盹。”
顧九卿笑了,卻笑的極冷,“這是都幹完了嗎?那這些是什麼?”他指了指院裡面的雜草。
“我馬上就去做,我馬上就去做。”丫鬟應着,雖然她不知道她家少爺發了哪門子瘋,突然過來,又突然讓她去弄院裡的雜草。
反正她先應着,等做完一半少爺走了她在繼續躲懶,反正她家少爺肯定也是一時興起過來看看,從來不待見這個性子古怪又清冷的少奶奶。
“我明天再過來,看到你還沒拔完,下個月的工錢你也别想要了。”顧九卿又補充了一句。
丫鬟的臉色終于一白,少爺這是來真的?
蘇凜仿佛不在乎這些,自顧自的推門向裡走着,相較于外面,裡面倒是幹淨的很。
看起來一點灰塵都沒有。
難道他錯怪那丫鬟了?顧九卿想。